那一刻我流淚了

那一刻我流淚了

只記得，那天的天空是陰沉沉的，被一團團巨大的烏云籠罩著，看上去像束縛的網(wǎng)，顯得沉甸甸的。

似乎要下雨了。

我坐在教室臨窗的位置，看著這天，小聲地嘀咕這天氣多么糟糕，心里卻隱隱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苦悶，只覺得好像有什么事要發(fā)生。

半節(jié)課后，爸爸把我從教室?guī)Я顺鰜恚难凼羌t紅的，沒有眼淚，不過臉上依稀的淚痕還是可以看出。車子是顛簸了很久才停下來的——到老家了。

家里擠滿了人，鄰居阿婆、大叔……一些很久才聚一次的人都到了。他們耷拉著腦袋，坐在屋前屋后，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嚴肅且悲哀的。不見爺爺奶奶。不知什么時候，那嘈雜的哭聲已經(jīng)傳到我的耳朵里，我傻愣著，但我知道我的預感應驗了。

我傻傻地繞過人群，來到爺爺?shù)姆块g。眼前的景象，讓我驚呆了——爺爺平躺在床上，面無血色，兩手安詳?shù)胤旁趦蛇叀９霉?、叔叔、表姐等人不是跪著就是靠在墻角哭泣。奶奶看見了我，哽咽地拉著我，抽泣著說：“你再也沒爺爺可叫了。爺爺因病去世了！”不知道是因為被這晴天霹靂驚呆了還是嚇傻了，竟然忘了怎么哭了，只是呆住了。靠在墻角，蹲了下來，眼前浮現(xiàn)的，是曾經(jīng)的一幕幕。

每天天剛破曉，爺爺就醒了，有時我也醒了，他就會帶著四歲的我下地。他會搬來一把椅子，我就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忙碌。他總是邊耕種，邊教育我要珍惜糧食。那揮汗如雨的情景，是我后來讀“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時映在腦海里最清晰的畫面。

午后，爺爺帶我坐在葡萄架下，拿上一本書翻翻。我依偎著他，他教我識字，有時給我講故事。入學前的我從爺爺?shù)目谥兄懒撕芏嗤g人不知道的故事。

晚上，爺爺會帶我去串門，我們一起踏著月兒撒下的余暉走，地上映著一高一矮兩個影子。

“爺爺要走了，”奶奶悲腔的話把我拉回現(xiàn)實。奶奶抬起淚眼，“爺爺疼你嗎？”

頓時，我的鼻子一酸，眼淚爆發(fā)了，積蓄已久的悲傷在這一時刻，猛地爆發(fā)了。淚飛頓作傾盆雨。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了，是咸的，是苦的……

天，終究下起了雨，是傾盆大雨。爺爺?shù)撵`車即將上路了。我哭著，猛然醒了，不顧著大人提著的雨傘沖進雨中，趴在靈車上號啕大哭，因為我再也見不到爺爺了。

回憶起六年前，那時我的心情如那天的天空一樣陰沉又凄涼。就在奶奶問“爺爺疼你嗎”那一刻，我流淚了。六年后的今天，淚光中，眼前仍是爺爺慈祥的面容，耳邊仍是爺爺親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