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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傘下的臉

齊終川下樓扔垃圾的時候,那個男人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仿若雕塑。

這場雷陣雨下得太急,四周都濺起一層白蒙蒙的水汽。齊終川撐著傘,悄無聲息地向垃圾桶走去,路過男人身邊的時候,快速瞥了對方一眼。

有滴水珠順著男人的下巴緩緩滑落,勾勒出硬朗的線條。齊終川咽了口唾液,心虛地轉開視線,故作鎮(zhèn)定地將手中的垃圾拋入桶中。

他覺得自己快要按捺不住了。齊終川一共遇到過男人三次,都是在下雨天。

第一次,是在上班途中。

一出門就看到陰沉的天色,一副要落雨的樣子,不時有零星幾滴打在身上,像被風吹落的棗子。齊終川一邊扯著頸間的領帶,一邊急急忙忙地向車站趕,他起得太晚,怕是要遲到了。

細小的微雨,隨著齊終川的腳步漸漸落了起來。因為走得急,他連雨傘都沒來得及拿,這會兒只能狼狽地拿著公文包擋雨。拐彎的時候,齊終川因為右側的視線被手臂遮住,匆忙之下,撞上一個堅硬的懷抱,然后踉踉蹌蹌地后退,跌坐在地。

污濁的雨水濺到身上,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怔在了那里。等到一雙寬厚的手掌將他拉起,齊終川才回過神來,自己這下肯定要遲到了。

想到這兒,齊終川心中一慌,連認真道謝都沒顧得上,只說了聲:“謝謝!”

然后他就匆匆朝前趕去,擦肩而過的瞬間,視線不經意地從對方身上滑過,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手中撐著一柄寬大的黑傘,僅露出嘴唇下方的面容。可就是那下半張臉的面容,足以讓齊終川這個好色之人浮想聯(lián)翩,念念不忘。

是他喜歡的類型,可惜時機不對,齊終川不無遺憾地想,拍去衣角的雨水,擠進電車。

幾天之后,他還沒哀悼完自己錯失的“艷遇”,就陰差陽錯般的,再次遇到了那個男人。

這一次,天氣預報說是中雨。

這一天恰好是周末,忽然到來的降雨將齊終川困在家中,百無聊賴之下,他決定煮牛肉鍋吃。齊終川一個人撐著傘去了便利店,返回的途中,再次路過拐角,齊終川又看到了那個男人。

男人的手中還是撐著一把幾乎要遮住天空的黑傘,壓抑昏暗的陰影之下,是線條迷人的下半張臉。

與上次不同的是,男人向前走了一段距離。不知道他在等誰,齊終川垂落一旁的左手悄悄握緊了購物袋。他低下頭,極其緩慢地朝男人走去,在即將擦著對方肩膀走過的那一刻,閉緊雙眼用力撞了過去。

借著相撞的機會,齊終川將手掌扣到了覬覦已久的胸膛上。觸感堅硬,一如想象中美好,似乎還能感受到衣服下起伏的肌肉。

齊終川的心中浮起幾分不該的綺念,有些蠢蠢欲動了,但仍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退開身,若無其事地說了聲:“抱歉”。

男人沒作聲,示意般地點點頭,下巴在潮濕的空氣里劃出一道弧度。齊終川抿抿唇,帶著萬分不舍,他回到家中,計劃用來做牛肉鍋的材料被他隨意地丟在一旁,伴隨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喘息在室內響起,繚繞不散。

齊終川最后一次遇到那個男人,是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中。

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齊終川跌跌撞撞地朝家里跑去。這樣大的雨,雨傘也失去了用處,衣服早已承受不住,濕噠噠地粘在身上??斓焦⒌臅r候,齊終川驚奇地發(fā)現(xiàn),男人撐著傘站在前方。

他的位置又向前移動了,在距離齊終川公寓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上н@樣狼狽的情形下,欲望也被打消,齊終川心無旁騖地越過男人,快步跑回家中。

等換回舒適的衣物,他才有精力觀察那個男人。

齊終川一邊擦著被雨淋濕的頭發(fā),一邊小心翼翼地撩開窗簾一角,男人依舊安靜地站在那里,因為距離極近,可以看到被打濕的衣袖,緊緊貼住撐著傘的手臂,肌肉緊繃,線條流暢。

這樣美好的肉體!

齊終川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開始幻想男人伏在他身上來回聳動、揮汗如雨的樣子,或許……還伴隨著喘息……

像是承受不住,齊終川低吟一聲,將毛巾驀地覆到眼上。

“或許……可以試試!”他在心里低聲對自己說。

這所謂的“試試”,便是在今天這場雷陣雨里,這一次,男人就在他家樓下。

看著垃圾袋緩緩墜入桶中,齊終川猶豫了會兒,最后還是猛吸口氣,走到男人身邊。

“雨這么大,要不要到我家避避?”他說,聲音在微微發(fā)顫,手掌下意識地握緊了傘柄。

天地間似乎只余著雨水砸落的聲音,一下又一下,不間斷地響在耳畔。

良久,男人才點點頭。

收到回應的那一刻,齊終川欣喜地轉身,急不可耐地說道:“跟我來。”

男人跟在他身后,無聲無息地上了樓。

背對著男人,齊終川抿起嘴角,牽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想到男人壯碩的身形,他幾乎可以預見接下來的激烈“戰(zhàn)況”了。

懷著壓不住的雀躍,他將鑰匙插入孔中,迫不及待地旋轉起來。

“咔噠”一聲清響,是門被打開的聲音。

“好了,進來……”齊終川一臉喜悅地轉過頭去。

就在這時,天空猛地炸開一道閃電,將周遭的景物都照得一片明亮,連同齊終川眼前的男人。

那柄常握手中的黑傘已經被收起,露出傘下遮掩許久的面容。與料想中的旖旎不同,齊終川開始瑟瑟發(fā)起抖來,手中的鑰匙也仿佛變重,“哐當”一下掉落在地,久久回響在空蕩蕩的樓道里。

忽然而至的暴雨被風斜著吹進樓道,“噼里!啪啦!”地打在齊終川身上,泛起難以逃脫的疼痛。

他眼前的這個男人,只有下半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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