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葉宗昌先生約莫五十年紀,頭發(fā)一絲不茍,精神的可以趕得上西洋洗發(fā)水廣告畫冊上的人物。消瘦而又白凈的面上掛著濃黑的胡子,那胡子又厚又重,全不像他臉上長出來的,倒像是有人開他的玩笑故意貼上去的。葉先生常年穿著舊式的長衫,但這并不代表他像前清的遺老遺少們留戀過去,雖然他也常和這些人物來往,并且出入那些煙館和戲場。譬如查府的二老爺、劉府的三少爺、齊家的小少爺……都是有身份有臉面的人,但手頭也有不寬裕的時候,葉先生最愛幫忙了。
正飄飄欲仙或者拍掌叫好時,這廂有意無意的笑道:“興達啊,我那書房里還擺著一個花瓶,還是老太爺在京城時得來的,據說是宋朝的官窯,也不知真假,改明兒去我那兒幫我瞧上兩眼鑒定鑒定。”
興達是葉先生的字,葉先生自然承笑道:“看您兒說哪里話?”
這時候葉先生一臉的疲憊,眼睛里也沒了往日的光彩,但對于今日這位突然到訪的客人,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至于這位客人的到訪葉先生并不感到奇怪,至于“突然”那是因為葉先生還沒有做好準備,心里沒有底。
“唉,辛探長,”葉先生說,“內子和小女方才已有醫(yī)生打了鎮(zhèn)定劑,這件事情你就問我吧,我會盡力配合你們的。”
“死者為何人?”
“葉先生,我?guī)湍憬榻B一下,”小林益三說,“這位是我在東京的學生程信之,現在剛到我的益三書店暫且做經理助理。”
“您好,葉先生。”
葉先生打量一番程信之,對著小林益三笑道:“果然是年輕有為,如此俊才也只有小林先生教導出來的??!”轉過頭關切的問道:“信之是哪年去的日本???”
程信之答說:“民國十二年我與鄉(xiāng)里諸兄結伴東渡,小林先生是我在京都宏文書學院的第一位老師。”
“呵呵,剛才見你用日語跟小林先生交談,我以為……”葉先生笑道,“小林先生的學問我是佩服的,尤其是對中國古代的文化,便是我也不及的。所謂名師出高徒,程先生是年輕有為,如今學成歸國,將來必有一番作為啊。以后有空常來我雅閣軒坐坐。哈哈……”
“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而且非要用這種極端的手段?”辛探長問道。
“我喜歡真真,”程信之一臉的誠懇,“葉伯伯,我希望您能準許我和真真繼續(xù)交往下去。”
“程先生,”葉先生忽然禮貌起來,在此之前他一直親熱地喚他為“信之”,“我今天特意請你過來就是要跟你說明了這件事情,請你以后不要再糾纏小女了。”
“你說‘糾纏’?我們是……”
“我知道你想要說你們是兩情相悅,但,我是他父親,我要為我女兒未來的幸福著想。”
葉先生嘆了一口氣,又說:“我也為他感到惋惜,他確實是個人才,辛探長看過他在報紙上寫的文章了吧?只是一個人太熱衷于幻想了就往往有可能被幻覺所吞噬。”
2
葉太太和陳太太是做禮拜時認識的,從綢緞面料談論到新近霞帔的款式,兩人便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葉太太覺得陳太太不擺闊、不嬌氣和藹可親,陳太太覺得葉太太溫柔賢惠善解人意。葉真真陪母親去了一次教堂,便被陳太太惦記上了。陳太太說葉太太有福氣,生了一個好女兒。葉太太陪笑說女兒太淘氣、不聽管教。
陳太太自嘆氣道:“你瞧我們家成兒,每日里不去公司,就知道惹他老頭子生氣。”
葉太太寬慰她道:“年輕人嘛,貪玩還是有的,日后成家立業(yè),還要看他的風景哩。”
陳太太撇開話題又道:“你們家真真許配給哪一家了?真真這孩子我看著就喜愛,誰娶了那可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哦。”
葉太太笑道:“姑娘家的脾氣倔的很,念了幾年學堂,越發(fā)的不可收拾,跟我還要講自由、要解放。也是寵慣了她,任性胡為,正為她發(fā)愁呢,不知哪家還敢要她。”
陳太太笑道:“不是眼光太高了,挑花了眼吧。”
葉太太自然道:“哪有?”
“討厭死了!媽媽騙我說和陳太太去喝茶,誰知道那個陳大少也在那兒。媽媽和陳伯母話里挑話,擺明了就是相親,只蒙我一人不知。”葉真真鼓著小嘴氣憤的說。
“哈哈,陳大少可不簡單,他老子可是風云人物,他要是一跺腳,明兒集市上的豬肉就會漲價,只怕你們家廚子又要惹他們家大小姐生氣了,說‘小姐,今兒沒你愛吃的小炒肉了,漲價了’,這位大小姐一生氣,不由分說掄起粉拳,可憐賣肉的小販就這樣不明不白被捶打得糊里糊涂。”
“程信之!看你再胡鬧!”葉真真嗔道,“笑,還笑,再笑把你眼珠挖下來。陳計成是什么人?!他不過是……”
“不過什么?”程信之問她。嘴角翹起卻并不像在笑,眼神充滿了期望。
葉真真看他認真的樣子,道:“算了,不說了,反正我是不會嫁給他的。”
“程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葉宗昌先生瞇著眼睛道,“難道我嫁女兒還要聽你的不成?”
“葉伯父,陳計成是什么樣的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程信之急道,“真真嫁給他會有幸??裳月??”
葉宗昌“哦”的一聲,道:“程先生以為真真當嫁給怎樣的人?”
3
陳大少陳計成雖然在自家的銀行里掛了個經理的職位,但他們家有幾家銀行都不甚清楚。這位念過私塾、也讀過新式學堂的紈绔子弟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戲,輕狂時候也寫寫傳奇文章,卻很少能上的了臺,日子久了,自認不是關漢卿、王實甫的命,于戲只剩下一個“看”字了。他父親陳夢庚罵他是鬼混,果真不見人影兩三個月,成了“鬼”。
這時候他的禮服還沒有來得及換去,一張白凈俊俏的臉上寫滿了困惑,他茫然道:“辛探長,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都分不清是真是假。哦,那個人我以前不認識,也沒有聽葉家的人說起過,更不知他和葉小姐之間的關系。但,他也是愛葉小姐的,且愛之深,怕在這個社會里是難見的了,不然也不會……唉,葉小姐真是一個美人,我記得那天是四月初七,本來約好了劉大少去桓宇軒,是我母親說有要緊的大事,硬拽我去芙蓉樓喝茶。我一見葉小姐就癡了,那可真是‘眼花繚亂口難言,魂靈兒飛去半天’,呵呵,辛探長嫌我扯戲文了?恩,葉伯父葉伯母倒是對我熱情,偏這葉小姐待我冷談,我去葉家?guī)状?,她總是愛理不理的,后來葉伯母告訴我葉小姐是同意這門親事的,當時我還怪女兒家的心思難猜呢,但今天看來,有些事我也不過是被蒙在鼓里罷了。”
陳夢庚先生是個十分講究的人,衣著筆挺干凈,聲音洪亮,和他談話總讓人忘了時間的存在。因為生意上的緣故,所以接觸的洋人比較多,雖然他本人也贊賞洋人的文明與法制,且陳太太也信仰了基督,但他卻是娶了五房姨太的。陳夢庚解釋說這叫“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中學治家,西學處事。所以對于令他頭疼的兒子他選擇了傳統(tǒng)的方法,那就是給他定一門親事,用一個女人拴住他。于是陳太太親自張羅,相中了葉家的女兒。葉家自然是巴不得同意,葉宗昌親自上門來說親,順便說了一些別的事情,在陳夢庚眼里這些也不算是什么十分要緊的事情。最擔心的是兒子不愿意,沒想到他卻一眼相看上了,這倒省卻十分麻煩。陳太太找人算了一卦,八字正合,大吉大利。
陳夢庚卻笑太太既拜洋神又信土神,陳太太見諸事已定,笑道:“那又怎樣?拜的神多,神自然保佑。”
誰料今天竟然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情,明天各大報紙頭條又不知該怎樣喧鬧,陳夢庚自然沒好氣,只道業(yè)務繁忙,便將前來的辛探長打發(fā)走了。
4
蔡小姐是葉小姐的閨中密友,又是葉小姐婚禮上的伴娘。這位嬌媚的小姐總是作出讓人驚駭的事情,但她的父親蔡博士也不過莞爾。雖然,蔡小姐又總能讓人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所以沒有一個人能反對她的。
“真真是不愿意嫁給陳大少的。”蔡小姐肯定的說。
葉真真委屈地道:“你說我該怎么辦才好?他們都在逼我,如此,活著真累,反不如死了痛快。”
“你也太軟弱了,真真,”蔡小姐道,“要不你們就一起私奔吧。”
“但我們這樣太自私了,信之。”葉真真痛苦道。
程信之低著頭道:“那么,你愿意嫁給那個陳大少了?”
“當時他們要是能真的一起走了的話也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了。”蔡小姐嘆道。
葉宗昌憤怒了,甚至是恐懼,他指著哭泣哀求的女兒,嗓音都有些變了:“好好好,如今把姑娘養(yǎng)大了,翅膀硬了,不認爹娘了是吧?那么你走,有多遠滾多遠,就當我從來沒有生過你這么一個女兒!哈,我這辛苦半生都是為了誰???”
“宗昌,”葉太太一邊喊住丈夫一邊勸女兒道,“你爸爸心臟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惹你爸爸生氣?你現在還年輕,不知這世事的艱辛,這么些年你爸爸操持這個家容易嗎?”接著又續(xù)道,“以陳家現在的財勢、地位,那是許多大富大貴想攀都來不及的,更何況陳伯母又待你不薄。”
“不!”葉真真哭道,“是你們想攀上人家,偏要拿我做賭注。是你們不要我了!我是你們的女兒嗎?為什么要這樣待我?”
只聽見“啪”的一聲,葉宗昌摑了女兒一巴掌,狠狠道:“我沒你這樣的女兒!”
從小到大,他從沒打過女兒,今日猝然施暴,不僅妻子和女兒吃驚,便是他自己也驚呆了。
不由得喪敗癱坐在沙發(fā)上,喃喃道:“完了,完了……”
5
益三書店的主人小林益三先生是個中國迷,尤其是對于陶瓷情有獨鐘。他頭發(fā)花白,精神抖擻,和服上面印染著三瓣蓮的圖案,那是他的家徽,也是益三書店的標識。
小林先生緩緩說道:“信之君是我早年在京都時的學生。在我的諸多學生中他是最特別的。他既不學科技也不問軍事,只醉心于文學,故,歸國后不得見于政府。這大約也和人情世故有關吧。他在文學方面是有天分的人,但,有時候入情太深,就不免入了魔道了,自己難于駕馭自己。哦,葉小姐真是極美的女子,似我這樣的老朽若是年輕三十年也難免不會動了男女之心。”
“程先生,我若將真真嫁給你,你會怎樣?”葉宗昌先生問道,“你能給她什么樣的幸福?常年住在狹小骯臟的弄堂里,終日為柴米油鹽算計,便是過節(jié)也只能穿藍布衫。”
“葉伯父,也許在你的眼里那是遭罪,不是幸福,但,我們說我們幸福首先是建立在心靈上的契合,不僅僅是物質上的。生活難道就只剩下享受,沒有創(chuàng)造嗎?”
“能創(chuàng)造什么?”
“也許是一個時代。”
“哈哈,說的好。”葉宗昌道,“但這些不過是你那自私**的堂皇的借口罷了。什么時代?無論時代怎么轉變,唯一不變的是人們對財富的認識,那才是真正的生活真諦。沒有,你談論什么幸福?都是一些不著邊際的!”
“財富之所以為財富,難道不正是人們創(chuàng)造出來的緣故嗎?”程信之說道,“老師,我現在看到的卻是人們只知道積蓄財富,并以此為目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生之幸福嗎?”
小林先生嘆道:“幸福,其實是看你的心怎樣持衡現實和理想的天平。你看那蘋果,顏色鮮艷,賞心悅目,而食用時又甘甜無比,那么你得到的不僅僅只是充腹,還有心神的蕩怡。眼中美,心中美,這大約就是幸福吧。”
“可是……”程信之道,“眼中污濁,肝腸寸斷,豈不令人傷哉?!”
小林先生望著院內的花叢發(fā)呆,一只蝴蝶飄來飄去。
6
陳計成和葉真真的婚禮定在了五月初九,那天的黃歷上寫著:“宜嫁娶,宜沐浴,吉在西南。”
葉宗昌似乎還擔心什么,臨去教堂的時候特意看了看女兒,笑道:“我記得你小時候身子弱,常生病,蔡家的女兒找你玩的時候我總是不放心,非要派個奶媽子跟著的……”
見女兒也無高興也不傷感,又勉強續(xù)道,“一眨眼,你就長大了,要嫁人了,爸爸舍不得啊。”
葉真真輕輕的“恩”的一聲,并不接話。
葉宗昌這時候見女兒還有委屈的意思,心生愧疚,但那也是為了葉家的生計,心又安慰道:“日子久了,自然體會到我的良苦用心了,知道哪個是為她好的。”
前來觀禮的人除了親戚家眷,少不了生意上的朋友,陳夢庚見了也顯得十分高興,但更讓他欣慰的是從這場婚事中看到了兒子少了些輕浮、多了些穩(wěn)重。
就在牧師宣布新人們交換戒指時,突然有人喊道:“真真!”
葉真真心頭猛的一震,緩緩轉過身來,見教堂門口立著一人,赫然是三個月不見面的程信之,手指一顫,將要交換的戒指滑落在地上。這三個月她是故意不見他的,只盼著他能淡忘了自己,即便不能,少了些傷心也行。她擔心他會來,擔心那一刻自己該怎樣和他面對,能說些什么,又能說些什么?
其實比葉真真更著急的是她的父親葉宗昌,他猜不透這位瘦高的青年此刻會有怎樣的反應,雖然此前他特意和程信之交談過,并斷絕他繼續(xù)和女兒來往,但沒有“是”或“不是”的回答,只有傲氣的面龐。
眾人中只有小林益三沒有轉過頭來,仿佛早已知道事情的到來,呆呆的坐在那里。
“老師,人活著難免會被各種自私的欲望所支配,”程信之說道,“甚至成了欲望的傀儡,墜落成魔鬼。”
小林先生:“……”
程信之繼續(xù)道:“我想請老師助我,斬殺此魔鬼。”
“什么?”小林先生道。
程信之認真的說:“請老師將脅差借我一用。”
牧師遲疑了一下,問道:“這位先生,您對這場婚禮有什么意見嗎?”
程信之臉色蒼白,嘴角微微笑起,并不作答,一步一步往前走了過去。牧師見他不答,眾人都朝他望去,反有些不知所措了。
當然下面的人也竊竊私語:“這人是誰???”
“好像是益三書店的。”
“小林先生呢?小林先生您認識他嗎?”
小林益三低頭不語。
“快來人,把這個人拖走,他是個瘋子!”葉宗昌已控制不了恐懼,如果這樣下去的話婚禮將無法進行。但這時大家都想知道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反又種看他怎樣的心理。旁邊的仆人也驚呆著望著程信之,并不上前。陳夢庚也不禁皺了眉頭,雖然他嫌這位親家大聲嚷叫沒有儀禮,仍朝旁邊的督察長麥先生示意了一下,麥督察會意站了起來。葉宗昌見了一時不知做什么了。
程信之走到新人們面前,先是朝陳計成笑了一笑,然后對葉真真道:“我寫給你的信看了嗎?”
“信?誰送來的?”葉宗昌問道。
“爺,是益三書店的小李送來的,說是要務必交與小姐的。”
“哦,小姐在房里讀書。先交與我吧。”
“是。”
“回來,以后但凡有益三書店的書信先送交我這兒。”
葉真真搖了搖頭,眼淚不覺流了下來。
麥督察上前一抓程信之的衣領,道:“小子,干嘛呢?再待下去我就抓你去巡捕房!”
麥督察身材高大魁梧,他一提,程信之腳跟已離地。程信之并不反抗,臉依然朝向葉真真。麥督察感覺不對勁,他聞到一種氣味,那是他非常熟悉的。
“?。⊙?!”不知誰喊了一聲。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從教堂門口一直延續(xù)到程信之的腳下有一連串的血跡。麥督察一放手,沒想到程信之竟然立足不定,癱倒在地面上。麥督察這才發(fā)現血竟是從程信之的腹部滲出的。只程信之穿著黑色衣服,血色并不顯眼。葉宗昌想起剛才仆人們站在一旁發(fā)呆不動,必是早已看到程信之身下血跡的緣故。
見此情景,葉太太兩眼一黑,身子軟了下來,葉宗昌趕忙扶住太太。
葉真真反鎮(zhèn)定下來,俯身抱起程信之,幽幽泣道:“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
這時今天的主角新郎官陳計成反而顯得是多余的了,血漿的氣味讓他有點想嘔。
程信之掙扎著想要抬手輕撫葉真真的面龐,手上已染了血,葉真真握住他的手,不住的搖頭,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潔凈的面頰滑落下來,輕輕落在潔白的婚紗上。
程信之倒是笑了,顫微微的續(xù)道:“以后我……就……能天……天……和你……在一……起……了。”
頭一歪,已然氣絕。葉真真將他埋在懷里,千悲萬痛砸在心上,一時間天地旋轉起來……
7
辛探長端詳著一柄日本刀,那時小林益三家傳的脅差,拔刀出鞘,刀身明鏡,映出辛探長一雙深邃而又神秘的眼睛,說道:“如先生所說,是程信之提前在……”說著用刀在腹部一橫“……然后以非常之毅力趕到婚禮現場。”
小林益三點了點頭。
辛探長續(xù)道:“如此看來,程信之是殉情自殺的嘍。”
小林先生端起茶杯放在唇邊,抿了一下,喃喃道:“信之君也是為自私的**所束縛著的人啊。”
“哦,小林先生還有別的看法?”
小林益三道:“恩,我是嘆信之君做法太狠了,他殺死的豈止是他自己。”
“不錯,那位葉小姐定要為她傷心一輩子了。”
“大概,信之君也想到了這些的。”
“先生的說法是程信之并非是為了解除束縛,而是把葉小姐也束縛進去?”
“……”
“這樣他就可以把他們永遠的綁在一起了。唉!只是為了一心一意的擁有……這念頭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