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區(qū)搞開發(fā),坐落在城郊的殯儀館成了新區(qū)規(guī)劃中的“釘子戶”,拆遷工作一拖再拖。
新上任的胡區(qū)長得知這一狀況,態(tài)度非常堅決,無論阻力有多大,一定要把殯儀館搬遷到合適的地方去。但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沒人愿意讓這晦氣的殯儀館建在自己家門口。政府幾易其址,都因群眾阻力大而計劃擱淺。
一方是領導的重托,一方是廣大群眾的排斥,負責此項工作的方組長壓力很大,頭發(fā)不覺都白了大半。
這天,方組長正在辦公室長吁短嘆,門外忽然進來一個中年漢子,他自稱是桃花鄉(xiāng)石頭梁村的村主任石磊,說要找負責人談點事。
方組長正在煩心哩,所以情緒不高地問:“你有啥事?”石主任開門見山地說:“把殯儀館建到我們村吧。”方組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你是說,把殯儀館新址選在你們村?”“對,就選在我們村。”石主任的話不容置疑。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方組長激動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把拉過石主任的手使勁搖啊搖。一陣激動后,方組長慢慢冷靜下來。他把石主任讓到沙發(fā)上,給他倒了杯茶水,這才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說說為什么主動要求把殯儀館建在你們村?在老百姓眼里,這可是沾晦氣的地方,他們能同意嗎?”
“同意,全部同意,昨天村民大會,全村人全票通過的。”石主任接過方組長的話,著急地說,“我們村的老百姓覺悟高,愿替政府分憂解難。”
“好,好!”方組長點頭稱贊,但還是慎重地說,“遷址是大事,我們還需要實地考察一番,找專家論證建館的可行性。”
石主任一聽急了,說:“不用論證,我們村山清水秀,環(huán)境優(yōu)美,是送故人的理想之地,你們就定下來吧,我們希望速戰(zhàn)速決。”
方組長一下子警覺起來,怕這里面有什么彎彎繞,于是冷靜地說:“石主任,這是程序。我們不但要考慮當?shù)丨h(huán)境、風土人情,還要考慮建設成本……”
方組長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石主任急切地打斷了:“請放心,我們村民不會難為你們的,土地賠償?shù)氖潞蒙塘浚銈冋f多少就多少。”
送走石主任,方組長不敢怠慢,立即把這一情況上報給胡區(qū)長,并提出了自己的疑點。胡區(qū)長聽了,也覺得奇怪:“石頭梁村的舉動是有點怪,他們圖啥呀?真的是為我們政府分憂解難嗎?”為了穩(wěn)妥,胡區(qū)長讓方組長立即組織有關(guān)人員悄悄去了石頭梁村考察。
很快,工作組帶回消息:石頭梁村三面環(huán)山,地勢開闊,環(huán)境優(yōu)美,把新館建在山腳下,非常合適。最重要的是,當?shù)卮迕袼枷氩环忾],對建館全部投贊成票。
胡區(qū)長大喜,立即讓方組長組織人員撰寫了可行性報告,接著又緊鑼密鼓地派人規(guī)劃、設計圖紙、與村里簽訂協(xié)議。一個月后,工程隊開進了石頭梁村。
方組長心頭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為答謝石主任和石頭梁村村民們的深明大義,他自費在石頭梁村路邊的一個酒館宴請了村民代表。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方組長終于忍不住提出了積壓已久的疑問:“你們接納新館,除了不迷信、覺悟高外,真的就沒有其他原因了?”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被方組長的熱情所感染,石主任的眼睛當即就紅了,就聽他長嘆一聲,說:“不瞞方領導,要說覺悟高,那是拔高了;要說我們村不怕沾晦氣,也是騙人的。但我們確實是不怕死人,而是怕活著的人啊!”
方組長一愣:“此話怎講?”
在座的人都沒有說話,卻不約而同地扭頭朝窗外看去:不遠處的公路上,接二連三地駛過一輛輛龐大的工程車,車輛過后,一片塵土飛揚。
這時,就聽石主任說:“看見了吧,這是去老鷹嘴村拉石子和礦砂的,整整一座山,不到兩年時間就吃去了大半。我怕有一天也會吃到我們村,那時就再也沒有這青山和綠水了。打聽下來,只知道那采石場的老板特別迷信,不會讓這晦氣與自己沾邊。我們也沒其他辦法,只好請那些死去的人來保護家園了。”
聽完這話,方組長一下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