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魂

1、不速之客

這年北平的冬天來得格外早，瑟瑟寒風(fēng)里人們生活在驚恐不安中。也難怪，當(dāng)時正處于軍閥混戰(zhàn)中，北平的統(tǒng)治者走馬燈似的換，槍炮聲不絕于耳，菜市口殺人成了家常便飯。

天還沒黑透，鴻記紙張店劉掌柜就開始上門板，不知咋回事，今天總是心驚肉跳。眼看就剩下兩塊門板了，突然一股寒氣挾裹著一個人擠進(jìn)店門。來人是個矮胖子，先是四下打量一下，然后湊近劉掌柜低聲說：“要宣紙嗎？”說完還不放心，又走出門看看，好像生怕別人聽見。

兵荒馬亂的年月，劉掌柜本想少惹事，但宣紙?zhí)滟F了，民間有諺：一兩宣紙一兩金，他實在不想放過發(fā)財?shù)臋C(jī)會，便試探地問：“成色怎么樣？”“成色，什么成色？”矮胖子一頭霧水。

宣紙也是分等級的，大體上有棉料、凈皮、特凈三種，特凈是最好的，沒想到矮胖子對此一無所知。劉掌柜是個精明商人，知道碰上外行了，決定要好好撈一票，但為了謹(jǐn)慎起見，提出先看看貨。

聽說要看貨，矮胖子猶豫了，一個勁地嘬牙花子。劉掌柜眼睛恁毒，更加確定來路不正，不過也更加堅定了買下這批宣紙的決心，來路不正的便宜呀！

躊躇許久，矮胖子答應(yīng)了，不過也提了一個苛刻條件，看貨可以，但必須蒙上眼睛，到了地方再看。

聽說要蒙上眼睛，劉掌柜膽小了，軍閥混戰(zhàn)，市面亂得很，這要是去看貨，別狗沒打著，反而賠上肉包子！劉掌柜有些躊躇了，可又實在舍不下這筆買賣。他不由得細(xì)細(xì)打量矮胖子，穿綢裹緞不算，手上還戴著一枚碩大的祖母綠，此人絕非等閑之輩。

劉掌柜考慮再三，問能不能帶上伙計二狗子，二狗子膀大腰圓，帶上他起碼可以壯膽。矮胖子倒也爽快：“行，一起去。”說完拿出黑布眼罩。

劉掌柜和二狗子蒙著眼，矮胖子趕著馬車上了長安街，那年月長安街上馬車也隨便溜達(dá)。走了一會，劉掌柜偷偷掀開眼罩，想看看到底去哪，哪知矮胖子警覺性極高，當(dāng)下暴跳如雷，嚇得劉掌柜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忽然馬車停了下來，矮胖子拉著兩人下了車，走了大約幾十米，然后邁進(jìn)一個高高的門檻，這才給兩人摘下眼罩。

劉掌柜揉揉眼睛，借著手臂粗的蠟燭放眼四看，差點驚叫出聲，好氣派的房子！高度有五米開外，中間四根大紅油漆柱子，到處雕梁畫棟，顯然不是平常百姓家。但很快劉掌柜的注意力就轉(zhuǎn)移到了條案上，上面赫然碼著幾十刀宣紙。

劉掌柜趕緊趨近細(xì)摸，這一摸心差點蹦出嗓子眼。為啥？他是行家，很懂得宣紙的優(yōu)劣，這幾十刀宣紙，膚如卵膜、堅潔如玉、細(xì)薄光潤，是宣紙中的極品呀，一刀就能賣上千大洋。要知道當(dāng)時一塊大洋能買三袋白面，這幾十刀宣紙買一列車白面都綽綽有余呀！

雖說內(nèi)心驚喜異常，可劉掌柜表面上卻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問：“多少錢？”矮胖子說：“你看著給吧。”劉掌柜精明，知道矮胖子真是外行，不過表面上還得裝裝相，他裝出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說：“三十塊大洋。”說完不錯眼珠盯著矮胖子，哪知矮胖子竟然滿口應(yīng)允，劉掌柜這個悔呀，早知道再壓低點。

事不宜遲，劉掌柜趕緊付錢。矮胖子還不放心呢，特意挑出一塊大洋吹了一下放在耳邊聆聽。很快幾十刀宣紙放到了馬車上。就當(dāng)驅(qū)車要走的時候，忽然矮胖子大喊一聲：“慢著！”

劉掌柜就怕這個，心虛地問：“錢貨兩清了，還有啥事？”說完眼睛死死盯著矮胖子，生怕買賣泡了湯。沒想到矮胖子卻說：“你看這屋亂的，幫我收拾一下。”說完指指墻角，那里有好多寫了字的舊宣紙。

劉掌柜不敢怠慢，趕緊吩咐二狗子拾掇，裝了整整一麻袋，矮胖子大氣地說：“這些白送你了。”劉掌柜是開紙張店的，也兼賣舊紙，這些舊紙怎么說也可以賣幾個銅板，今天可真是肥豬拱門。

這幾十刀宣紙讓劉掌柜賺了個盆滿缽溢，真是天上掉下餡餅，而且還是好多張大餡餅！

說話間一個月過去了，這天劉掌柜正算賬呢，七歲的兒子跑了進(jìn)來，說有人欺負(fù)他。劉掌柜以為是孩子間打鬧，也沒放心上，可兒子卻說是個老頭欺負(fù)他，劉掌柜火了，問：“咋欺負(fù)你了？”兒子哭著說不讓進(jìn)茅廁拉屎，劉掌柜怒不可遏，管天管地，還管拉屎放屁？他帶著兒子就去了胡同口的茅廁。

不一會兒找到了老頭，劉掌柜怒發(fā)沖冠，一把抓住對方脖領(lǐng)，問：“為啥不讓我兒子上茅廁？”老頭笑呵呵地說：“別急別急，不是不讓上茅廁，是不讓拿這個擦屁股，說著拿出一張紙。只聽老頭急切地問：“這紙哪來的？還有嗎？快拿來看看！”

劉掌柜是個生意人，精明得很，立刻覺出異常，警覺地問：“你打聽這干啥？”老頭朝四處看了看，說：“能否借個地方說話？這里人來人往的。”兩個人回到了鴻記紙張店，老頭似乎還不放心，轉(zhuǎn)身插上店門，然后神神秘秘地說：“這樣的紙還有嗎？我都買下來。”

這時劉掌柜才開始仔細(xì)打量“擦屁股紙”。呀，還真是不同，上面寫滿了曲里拐彎的文字，就像是天書一樣！他猛然想起來，這正是那天矮胖子那兒裝了一大麻袋的舊宣紙，碰巧家里沒手紙了就抽出了一沓?，F(xiàn)在老頭指名點姓要買這些舊宣紙，莫非……

想到這，劉掌柜說：“有是有，但你得告訴我，買舊宣紙干啥，否則……”劉掌柜的意思很明顯，不說出個子丑寅卯，多少錢都不賣！

實在沒辦法，老頭只得實話實說，劉掌柜不聽則已，一聽嚇得魂飛魄散。

2、追根溯源

只見老頭恭恭敬敬來到窗下，虔誠地把“擦屁股紙”展開來面對著射進(jìn)來的陽光，嘴里還喃喃自語。劉掌柜跟過去定睛觀瞧，通透的陽光下，舊宣紙金光閃閃、熠熠生輝。

但劉掌柜還是不以為然，一般上等的宣紙在陽光的直射下都會有這個效果，算不得什么稀奇。見劉掌柜眼露輕蔑，老頭惱了，不客氣地說：“你再仔細(xì)看看！”劉掌柜攏住目光又仔細(xì)看了一遍，當(dāng)看到右下角的時候，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想說什么，但此時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咋回事？雖說舊宣紙上爬滿了曲里拐彎的文字，但在陽光直射下，右下角竟若隱若現(xiàn)地顯露出三個字——澄心堂。這三個字可不是寫上去的，是從宣紙里面透露出來的，換句話說就是我們今天的防偽商標(biāo)。劉掌柜不相信是真的，趨近細(xì)看，就差眼睛鉆進(jìn)去了，沒錯，澄心堂！

讓劉掌柜這樣失態(tài)的正是“澄心堂”三字的來歷！

大家都知道南唐后主李煜，他的詞寫得哀婉動人，卻不知道澄心堂紙是李煜親手研制，并且因為原料考究、做工繁復(fù)，此種造紙工藝現(xiàn)已失傳。

澄心堂紙貴重到什么程度呢？明朝大書法家董其昌偶得一張澄心堂宣紙，竟感慨地說：“此紙不敢書。”也就是不敢往上寫字?，F(xiàn)在這張“擦屁股紙”竟是澄心堂宣紙，劉掌柜能不失態(tài)嗎？

老頭花高價買下了這張“擦屁股紙”，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問：“還有嗎？我全要了！”劉掌柜心里有計較，連說“沒有了、沒有了”，老頭只得訕訕而去。

老頭一走，劉掌柜便趕忙走去后院。后院堆滿了收來的舊紙，劉掌柜一頭鉆進(jìn)了舊紙堆，翻找那一麻袋舊宣紙，那可是澄心堂宣紙呀！但翻了個底朝天，自己變成了土人，還是一無所獲。

劉掌柜很是灰心喪氣，明明放在舊紙堆里，怎么沒有了？正百思不得其解呢，忽然猛地一拍腦門，直罵自己是傻蛋。

原來民國初期已經(jīng)有一些小造紙廠，專門來京城收購舊紙，京城的廢舊紙多呀。劉掌柜親手賣了，此時他這個悔呀，直罵自己有眼無珠！

罵歸罵，當(dāng)天劉掌柜趕上馬車去了保定府的定州，一路上求菩薩保佑那一麻袋舊宣紙安然無恙。天黑的時候終于趕到了，進(jìn)門就向造紙廠的張老板打聽舊宣紙的下落，還沒聽完就癱軟在地了。

原來小紙廠經(jīng)過粉碎、加工，最后制成了上墳燒的紙錢，而且還都賣了出去。任憑劉掌柜如何后悔，東西沒了，也只能接受現(xiàn)實。

那時交通還不方便，何況又是兵荒馬亂的年月，當(dāng)晚劉掌柜就在造紙廠住了下來。這一晚輾轉(zhuǎn)反側(cè)，只要想到成千上萬的大洋變成了還魂紙，就怎么也睡不著！

反正無法入眠，劉掌柜索性起來溜達(dá)，不知不覺間，來到一座房前，借著朦朧月光從窗戶往里一望，原來是存放舊紙的庫房。

劉掌柜剛想往回走，看見屋角躺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打開手電一看，差點激動得背過氣去，那個大麻袋正靜靜地躺在地上。

但庫房上著鎖，劉掌柜也顧不得許多了，從窗戶鉆了進(jìn)去。劉掌柜還不放心，解開麻袋抽出幾張，上面寫滿了曲里拐彎的文字，一點沒錯！

事不宜遲，劉掌柜偷偷套好馬車，又把麻袋扔到車上。好不容易出了村口，劉掌柜總算放開了，剛想揚(yáng)鞭催馬，卻發(fā)現(xiàn)馬鞭怎么也甩不起來，又扯了幾下還是甩不動，便順著鞭子看去。劉掌柜以為什么東西卡住了，這時候他才看到身后車廂里坐著一個蒙面人，手里攥著鞭梢，怪不得甩不動。

劉掌柜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你、你想干啥？”話音剛落，蒙面人一把扯下面罩。劉掌柜驚叫起來：“呀，怎么是你？”

原來蒙面人竟是那個買“擦屁股紙”的老頭。劉掌柜欣喜若狂，他之所以冒險偷回大麻袋，就是想賣給老頭。

事不宜遲，兩人連夜跑回京城。劉掌柜得錢，老頭得紙，雙方皆大歡喜。

劉掌柜這回真發(fā)了大財，樂得笑開了花?？删驮诎底愿`喜的時候，突然發(fā)生了一件事，讓他頓時掉進(jìn)了冰窟窿。

事情還得從三天前說起。這天劉掌柜上東城辦事，路過東交民巷的時候，忽然看見了一輛小汽車。那時候，就算是在京城里，小汽車還是很惹眼的。劉掌柜隔著玻璃窗往里一看，里面好像坐著那個老頭，劉掌柜剛想上前確認(rèn)，小汽車“吱”的一聲開進(jìn)了一個豪華氣派的大門。劉掌柜躲在樹后往里張望，不一會司機(jī)下來了，跑到另一側(cè)打開車門，緊接著鉆出一個人，不錯，就是那個老頭。

老頭究竟什么身份，竟然這樣大的排場？劉掌柜正琢磨不透呢，猛一抬頭，差點驚叫出聲。門口有個大牌子，是日本領(lǐng)事館。劉掌柜猛地打了個機(jī)靈，呀，老頭是日本人！

劉掌柜猜得沒錯，老頭的確是日本人，而且還是一個老牌的日本特工，表面上披著外交人員的合法外衣，背地里卻是一個從中國搜刮國寶的竊賊。

雖說知道了老頭是日本人，劉掌柜倒也坦然。即便澄心堂宣紙很珍貴，但上面畢竟寫滿了曲里拐彎的文字，而且年深日久，墨都滲進(jìn)了宣紙里面，就算是澄心堂宣紙也寫不了毛筆字，實際上成了廢紙。

不過劉掌柜還是有些疑惑，這個日本老頭花如此高的大價錢買“廢紙”干啥？劉掌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也就不想了，反正自己發(fā)了橫財，只有錢才是真的，后來他也就漸漸淡忘了這件事。

3、真相大白

劉掌柜有錢了，這天到京城著名飯莊“豐澤園”吃飯，就在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服務(wù)生往包廂里送菜，門簾挑起的瞬間，劉掌柜驚得張大了嘴。

那個日本老頭正在雅間吃飯，這還不算，一左一右還陪著兩個人，矮胖子和二狗子。這三個人怎么會攪在一起？劉掌柜正疑惑呢，里面?zhèn)鞒龅偷偷恼f話聲。

事情是這樣的，那張澄心堂舊宣紙上的文字劉掌柜不認(rèn)識，老頭可認(rèn)識，那是滿文，還是一張藥方子。中醫(yī)的藥方子本不稀奇，問題是寫在澄心堂宣紙上就不簡單了，要知道澄心堂宣紙可是貢紙，只有皇家可以使用，換句話說這是宮廷秘方。

既然是宮廷秘方，老頭立馬想到了太醫(yī)院，是不是太醫(yī)院流出來的？老頭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來到太醫(yī)院，找到了看門的矮胖子，經(jīng)辨認(rèn)確實是太醫(yī)院流出的。

當(dāng)時清廷已經(jīng)奄奄一息，早已失去往日威嚴(yán)，故宮里的太監(jiān)便時常從宮里偷些寶貝出去賣。太醫(yī)院沒有珍奇古玩、書畫字帖之類的寶貝，矮胖子便把那些沒寫過字的宣紙賣了，同時捎帶著把那些舊宣紙也送走了，這樣還省得清掃了，他哪知道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老頭欣喜若狂，這些都是宮廷秘方呀，而且還是整整一大麻袋，那簡直是金山也換不來！

可矮胖子已經(jīng)白送給了劉掌柜，最重要的是劉掌柜說沒有了，老頭斷定那是假話，于是買通了伙計二狗子盯梢。其實劉掌柜一出京城老頭就知道了，于是他也偷偷尾隨去了定州的小造紙廠。這就是老頭為什么出現(xiàn)在馬車上的原因。

別看劉掌柜見錢眼開，但他身上畢竟流著炎黃子孫的血。自從甲午戰(zhàn)爭后，小日本沒少欺負(fù)中國，劉掌柜早恨得牙根癢癢，現(xiàn)在老祖宗傳下來的宮廷秘方經(jīng)自己的手賣給了日本人，真是不折不扣的敗家子。劉掌柜追悔莫及，但生米煮成了熟飯，他一個小掌柜也只能望紙興嘆。對日本人無可奈何，但二狗子可是中國人，竟和日本人狼狽為奸出賣祖宗，劉掌柜后來找個借口就把他開除了。

就在劉掌柜腸子都悔青的時候，造紙廠的張老板氣沖沖找來了，進(jìn)門就薅住他脖領(lǐng)：“好你個劉掌柜，竟然當(dāng)起了小偷。”

劉掌柜正后悔不迭呢，見張老板來了，便瘋了一般喊起來：“你可害了我，你可害了我，讓我成了千古罪人！”發(fā)泄完了，劉掌柜才詳細(xì)說了事情的始末緣由，邊說還邊抽自己嘴巴。

張老板也不阻攔，只是冷眼旁觀，后來看出劉掌柜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悔恨，這才慢條斯理地說：“好了好了，你別后悔了，小日本得到的是假宮廷秘方。”

“假宮廷秘方？”劉掌柜立馬來了精神。

事情還得從半個月前說起，這天小造紙廠來了一個客人，張老板一看，是積善堂的坐堂老先生。說起積善堂可是赫赫有名，是“藥都”祁州最大的藥鋪，張老板曾去抓過藥，所以認(rèn)識老先生。

原來清明節(jié)快到了，老先生是來買冥紙的，見庫房里有那么多舊紙，就想拉回一些當(dāng)包裝紙。那時候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講究，抓藥的人來了，只要用紙包起來就行了。張老板看得清清楚楚，那個麻袋就是讓老先生扔上了車。

“怎么倉庫里還有一麻袋？”劉掌柜問。張老板想了想說：“我當(dāng)時也很奇怪，那一大麻袋舊宣紙本來拉走了，過了幾天又送回來了，說是舊紙沒法用，當(dāng)時我還納悶?zāi)?，那也用不著大老遠(yuǎn)送回來呀?，F(xiàn)在看來老先生是行家里手，回去后肯定發(fā)現(xiàn)了麻袋里的宮廷秘方，為了怕有人找，故意掉了包！”

世上的事情就這樣奇怪，當(dāng)劉掌柜和張老板知道宮廷秘方落到了日本人手里時，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當(dāng)知道落在中國人手里，心里又不平衡了：這么金貴的宮廷秘方憑什么讓老先生獨(dú)吞，咱倆也有份呀！兩人一拍即合，當(dāng)下去“藥都”祁州找老先生討要說法。

老先生倒也爽快，承認(rèn)一大麻袋宮廷秘方落在了自己手里，也承認(rèn)調(diào)了包。兩人沒想到老先生如此耿直爽快，反而一時不知所措，想分一杯羹的想法也不好直說了，畢竟老先生不調(diào)包就落在了日本人手里，難道兩人還敢去討要？

但兩人畢竟是商人，逐利是天性，吭哧半天還是劉掌柜開口，張老板在一旁幫腔，大致意思是兩人和宮廷秘方也有緣，要分一杯羹。老先生終于明白了，說：“好吧，你們要多少錢？給個數(shù)！”

老先生可是大藥鋪“積善堂”的首席坐堂先生，更是方圓百里的名醫(yī)。計較著老先生的身家，兩人商量一下報出數(shù)字，老先生慨然應(yīng)允，并當(dāng)下付了現(xiàn)洋。

錢貨兩訖，劉掌柜以為該結(jié)束了，可張老板卻賴著不走，似乎很不甘心。劉掌柜不高興了，說：“錢數(shù)是咱倆商量過的，人家一個子兒也沒少給，咱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

張老板紅著臉不吭聲，但也不走，老先生也看出苗頭，問：“是不是嫌錢少呀？”可張老板直搖頭，吭哧半天才說出一個不情之請——想看看宮廷秘方到底啥樣。

老先生爽快答應(yīng)，然后把兩人帶到后院的密室里。張老板眼都直了，這可是傳說中的宮廷秘方，終于見著了。劉掌柜更是唏噓不已，老祖宗留下的東西總算沒有旁落！

就當(dāng)三人感慨不已的時候，突然密室被“咣”的一聲撞開了……

4、水土不服

緊接著矮胖子踱了進(jìn)來。別人不認(rèn)識，劉掌柜可認(rèn)識，扒了皮認(rèn)得骨頭，燒了骨頭認(rèn)得灰，就是他把老祖宗留下的宮廷秘方透露給了日本人。劉掌柜怒不可遏，揮拳要打，就在這時只聽門外傳來一聲斷喝：“你敢！”原來是那個日本老頭，身后還跟著幾個壯漢。

劉掌柜敢打矮胖子，可不敢動老頭，那年頭外國人在中國是太上皇，官府都不敢惹。三人眼睜睜地看著宮廷秘方落在了日本人手里，但又無可奈何。

老頭和矮胖子怎么來了？上回老頭買走了宮廷秘方，起初沒有懷疑，就以為是真的，如獲至寶，每天愛不釋手。有一次在屋里觀瞧，忽然吹來一陣風(fēng)，有張秘方吹到窗外去了，老頭趕緊去撿，就在這時發(fā)現(xiàn)不對勁：陽光下舊宣紙的右下角沒有“澄心堂”三個字。老頭先前買了一張“擦屁股紙”，那張可是真的，拿出一比較，這才知道上了當(dāng)。

老頭不愧是特工，當(dāng)下并沒有暴跳如雷，他知道矮胖子是條狗，就讓他暗中監(jiān)視劉掌柜。碰巧那天張老板來興師問罪，矮胖子把兩人的談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于是趕緊告訴老頭，又和老頭一起尾隨到了“藥都”祁州老先生家。

劉掌柜和張老板這個悔呀，悔不該一時起了貪念引狼入室，成了千古罪人呀！可老先生卻不慌不忙，絲毫沒有著急的樣子，反倒是給老頭相面。

“你看啥？”老頭莫名其妙，老先生好像沒聽見，還是左三圈右三圈圍著老頭轉(zhuǎn)。最后停下來說：“這些宮廷秘方你還是別要了。”“別要？”老頭哈哈大笑，“我費(fèi)了多少心思才找到，你說不要就不要了？”說罷命令兩個壯漢抬走。

剛剛抬到門口，老先生長嘆一聲：“唉，就算搶走宮廷秘方你也無福消受，這是天數(shù)！”老頭見他話中有話便停了下來，問：“什么意思？”

老先生斬釘截鐵地說：“沒別的意思，就因為你腰上盤著一條龍。”老頭愣怔幾秒鐘，猛地恍然大悟，驚慌失措地問：“你怎么知道？”老先生哈哈大笑：“我不僅知道你腰上盤著龍，而且還知道一旦龍頭咬住龍尾，就是神仙也沒辦法了。”

這時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xiàn)了，剛才還驕橫跋扈、不可一世的老頭“撲通”跪在老先生面前，磕頭如搗蒜，讓救救他，說罷也不管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脫掉上衣，請老先生仔細(xì)查看。

這時人們才看清，老頭腰上長出了一條龍，龍頭真沒有咬住龍尾，但眼看著就要咬在一起。老先生簡直就是神仙，劉掌柜和張老板暗暗豎起大拇指。

只聽老先生緩緩地說：“這是盤龍瘡，專門長在腰上，一旦龍頭咬住龍尾，就是華佗再生、扁鵲轉(zhuǎn)世也沒救了。”

老頭知道盤龍瘡，他的爺爺是八國聯(lián)軍的一個小頭目，當(dāng)年侵略中國的時候就得了這種病，龍頭咬住龍尾的時候就一命歸西了，所以他對老先生的話深信不疑。

這時老先生說出了條件：“你想治愈盤龍瘡可以，但宮廷秘方必須留下來。”

老頭可犯了難，這些宮廷秘方可是無價之寶，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可眼下……忽然老頭哈哈大笑，笑聲中透著詭譎和怪異，他也不跪著了，站起身拍拍土對老先生說：“盤龍瘡要治愈，宮廷秘方也要弄走，這樣不是更好？”

老先生堅定地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想強(qiáng)迫我給你治病，但實話告訴你吧，如果不留下秘方，就是砍下頭顱我都不會治的。”

老頭似乎并不著急，說：“我知道你不會，但有人會治的。”老先生哈哈大笑：“盤龍瘡是一種極罕見的怪病，放眼整個祁州的坐堂先生，沒有一人能降服得了，只有靠我這祖?zhèn)鞯拿胤讲拍苤斡?，不信你就試試?rdquo;

“試試就試試。”說罷老頭在一大麻袋宮廷秘方里翻找起來。說實話，他心里也沒底，萬一真沒有治盤龍瘡的秘方可就慘了，盡管這樣，他還是決定賭一把。

老頭很快就找出了一張秘方，上面赫然寫著“盤龍瘡”三個滿文字，下面還詳細(xì)開列了各種中藥名稱及用量用法，老頭還不放心，特意拿到陽光下看，右下角隱隱現(xiàn)出“澄心堂”三字。

這下壞了，老先生手中沒有籌碼了！可老先生并不著急，慢吞吞地說：“不錯，這的確是治療盤龍瘡的宮廷秘方，當(dāng)時還是我的先祖獻(xiàn)上去的，但有一樣，一旦秘方到了你們手里，藥魂就沒了。”老頭根本不信，老先生似乎早料到了，說：“不信就試試。”

一個月后老頭又回來了，不僅人回來了，那一大麻袋宮廷秘方也原封未動地送回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老頭回到京城趕緊照宮廷秘方抓藥，吃過三服藥后盤龍瘡真痊愈了。老頭欣喜若狂，心想：什么藥魂，純粹蒙人的，多虧沒上當(dāng)！但老頭高興得太早了，一個月后盤龍瘡又復(fù)發(fā)，而且比上次更嚴(yán)重，到最后眼見龍頭要和龍尾咬在一起?？磥碚嬗兴幓暌徽f，可眼下保命要緊，老頭為了求老先生根治盤龍瘡，極不情愿地送回了秘方。

老先生倒也爽快，刷刷刷開了藥方，說：“照方抓藥，保證三服藥痊愈，而且不再復(fù)發(fā)。”

老頭忙不迭接過藥方，想看看到底用啥藥，可剛看了幾眼就沉下臉來，說老先生騙人，因為所開藥方和宮廷秘方完全一樣。老先生笑笑說：“放心吧，同樣的方子，在祁州吃完后就不會復(fù)發(fā)，因為藥魂在這里。”說罷不再搭理老頭。

眼下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老頭趕緊抓藥熬藥吃藥。三服藥后盤龍瘡果然痊愈，但會不會復(fù)發(fā)還是沒底，只能等一個月后見分曉。

說話間一個月快到了，這天晚上老先生約老頭看戲。

看戲？盤龍瘡復(fù)發(fā)了就要見閻王，還有心情看戲？老頭真惱了?？衫舷壬鷧s笑嘻嘻地說：“放心吧，看完戲后你的病就好了，而且不會復(fù)發(fā)。”

“你說的是真的？”老頭惡狠狠地問。“真的！”老先生信誓旦旦。“好吧，我信你！”說罷，兩人出門去看戲，不一會兒來到藥王廟。

5、費(fèi)盡心機(jī)

說起藥王廟可是大有來歷，相傳祁州之所以成為“藥都”，幾百年長盛不衰，據(jù)說都是藥王在保佑。

好家伙，藥王廟門前的廣場已經(jīng)人山人海。因為老先生是“藥都”的名醫(yī)，自然坐在第一排，而老頭也跟著沾光。很快鑼鼓響起，大戲開始了。

老頭是個中國通，自然也精通中國戲曲，因為那時有身份地位的人大多是戲迷，老頭要想和他們交往刺探情報，必然得懂戲。可今天他卻傻了眼，別說懂，連看都沒看過，甚至想都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種戲！藥戲！

戲中人物全部以中藥擬名，其中藥中之王人參為皇帝，百合為青年學(xué)子，橘紅、花粉為少女……總之既形象又符合戲曲的規(guī)矩，還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一時間老頭竟看呆了。等到看完戲回到家里，老先生笑呵呵地說：“行了，你的病好了！”

老先生說得不假，一個月后果然沒再復(fù)發(fā)，老頭的盤龍瘡徹底治愈了。

難道藥戲就是所謂的“藥魂”？老頭還是覺得這里面有文章。

再說劉掌柜和張老板，聽說宮廷秘方還會送回來，兩人不放心，畢竟他倆引狼入室，因此特意回來看看老先生說得準(zhǔn)不準(zhǔn)。當(dāng)聽到不僅送回了宮廷秘方，而且看完藥戲就治好了盤龍瘡，兩人驚得目瞪口呆，太匪夷所思了！

驚異過后劉掌柜問：“老先生，我也是久經(jīng)世故的人，難道藥戲真的就是傳說中的藥魂？”

老先生微微一笑：“說實話吧，藥戲只是幌子。”

“既然是幌子，那怎么徹底治好盤龍瘡的？”劉掌柜追問。老先生不愿說，可架不住劉掌柜軟磨硬泡，張老板又在一旁敲邊鼓，最后老先生才緩緩道出：“還記得那兩句諺語嗎——草到祁州方成藥，藥經(jīng)祁州始生香。”

聽到這兩句諺語，劉掌柜打了個激靈。這兩句諺語流傳了千年，大致意思是藥材只有到了祁州才是藥，否則就是草；藥材只有經(jīng)過祁州才會產(chǎn)生香味。看來不是空穴來風(fēng)，原來真有藥魂，而且就在祁州。

“那藥魂是什么？在哪？”劉掌柜追問。這回老先生的口風(fēng)嚴(yán)實得很，絲毫不漏。

三個人在里面談興正濃，哪想到屋外的暗影里有個人聽個滿耳，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日本老頭。原來他對藥戲治病一事將信將疑，今晚特來探個究竟，可當(dāng)聽說“藥魂”在祁州的時候，一個惡毒的主意冒了出來：何不把藥魂請回日本，要知道日本人骨子里受中國文化影響最深，尤其對中醫(yī)最崇拜。

可祁州這么大，上哪去找？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天老頭正像一個無頭蒼蠅在藥市上亂轉(zhuǎn)，碰巧遇見一個熟人，二狗子。原來二狗子被掌柜開除后跑到了“藥都”祁州，因為他伶牙俐齒加上會見風(fēng)使舵，便當(dāng)了一個跑和，也就是中介人，專門給買賣雙方撮合，他在中間抽取一定的傭金。

見到二狗子可算找到救命稻草，特意請到酒樓的雅間里，老頭知道二狗子是個有奶便是娘的貨色，當(dāng)下拍出一千現(xiàn)大洋。二狗子眼都綠了，胸脯拍得“啪啪”直響，問：“讓我干啥？”老頭也不隱瞞，說了尋找藥魂的事。

一聽說找藥魂，二狗子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傳說祁州之所以成為千年“藥都”，就是因為藥魂在這兒?，F(xiàn)在老頭冷不丁提出要尋找藥魂，又是一個日本人，難道……

老頭是日本特工，也是精明人，看出二狗子猶豫，當(dāng)下又拿出一千白花花的現(xiàn)大洋。錢能通神呀，二狗子終于開口了：“其實我也不知道藥魂是啥，更不知道在哪，但我一定能找到。”

老頭知道跑和是個交際很廣的營生，既然二狗子答應(yīng)了，肯定能找到，于是兩千大洋就成了活動經(jīng)費(fèi)，還承諾事后加倍犒賞，二狗子樂滋滋地走了。

二狗子真敬業(yè)，三天后屁顛屁顛來了。“找到了？”老頭急不可待地問。二狗子一臉諂笑：“找到了，找到了。”“是啥？”老頭緊張地問。二狗子笑笑說：“別急別急，我領(lǐng)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說罷拉起老頭就走。

不一會兒來到一家“積善堂”藥鋪的后院，院里熱火朝天，“哐哐”聲不絕于耳，原來這些人在搗藥呢，也就是在搗藥罐里把藥搗碎，這樣容易入藥。

二狗子神神秘秘地說：“你聽聲音。”老頭側(cè)耳細(xì)聽，就是搗藥的“哐嘟”聲，沒別的！“聽搗藥的節(jié)奏。”二狗子壓低聲音說。盡管聲音嘈雜，但每個人都是一個固定節(jié)奏——哐嘟哐、哐嘟哐、哐嘟哐嘟哐嘟哐，一點不差。

“難道有講究？”老頭緊張地問。二狗子把他拉到僻靜處說：“講究大了去了，這是按照藥譜來的，意思是開靈方、開靈方、藥王菩薩開靈方。”

呀，這就是藥魂？但老頭很快否定了。當(dāng)時日本科學(xué)技術(shù)已經(jīng)很發(fā)達(dá)，他更相信科學(xué)依據(jù)。

見老頭斷然否定，二狗子只得答應(yīng)再找。幾天后，二狗子拉著老頭來到藥王廟的廣場前，今天可沒有演藥戲，但比演戲更熱鬧，人山人海。等擠進(jìn)里邊，不看則已，一看老頭頓時沉下臉來，氣哼哼地說：“你竟敢耍我！”

6、藥王顯靈

原來廣場上正在進(jìn)行中藥的刀功表演。

一看老頭生氣，二狗子趕緊賠著笑臉說：“別急別急，不要小看了這些刀功表演，這可是天下聞名的祁州三絕。”

祁州三絕？老頭撇撇嘴，中藥的原材料無非花花草草，很容易切碎，根本談不上刀功，更別說祁州三絕了！但來了也就耐下心，看能玩出什么新花樣。

老頭想錯了，其實中藥里還有檳榔、清半夏、犀牛角等堅硬如鐵的東西，要是沒有出色的刀功根本加工不了。

首先是檳榔。只見棗子大小的檳榔在一個壯漢的刀下一點點變小，眨眼間變成切片，薄如蟬翼輕似雪花，簡直是一件精美的藝術(shù)品。這還沒完呢，壯漢拎起切片請大家過目，老頭看傻了：陽光下根本看不見。原來切片薄如蟬翼，已幾近透明。

得到眾人喝彩，壯漢有些得意。這時上來一個老漢，不屑地說：“這種三腳貓的功夫也出來顯擺，看我的。”這回加工的是一個蠶豆大小的清半夏，頃刻之間也變成了切片，老漢拎起切片也是透明的，就當(dāng)以為打個平手的時候，只見老漢把切片放在手心里，嘴巴稍稍一吹切片就飄飄悠悠飛了出去。天哪，不僅是透明的，嘴巴一吹就能飛起來，這要薄到什么程度呀，可見刀功已經(jīng)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這還沒完呢，老漢剛剛表演完，上來一個手拿犀牛角的小姑娘。檳榔、清半夏雖說堅硬，但和犀牛角比起來遜色多了，何況還是一個小姑娘，難道要……老頭正揣測著呢，小姑娘已經(jīng)動手了，只見她用鋼銼排刀如同木頭刨花一樣刨出薄片，煞是好看。時間不大犀牛角刨完了，她拎起一個切片放在掌心，用嘴輕輕一吹。

旁邊人哈哈大笑，切片根本沒飛出去?？尚」媚锊⒉辉谝猓熘菩淖叩饺巳呵?。老頭不看則已，一看驚得目瞪口呆，薄薄的切片已經(jīng)讓嘴中的哈氣融化了，這要薄到什么程度呀！

好半天老頭才回過神來，二狗子笑嘻嘻地說：“百刀檳榔、蟬翼清夏、鎊制犀角，有名的祁州三絕，這該是祁州藥魂了吧。”二狗子說得唾沫橫飛，可老頭卻嘿嘿冷笑，說祁州三絕確實精湛絕倫，但說到底僅僅刀功而已，絕對不是藥魂！

看來二狗子也不知道，老頭決定親自出馬，這回要直接逼問老先生，不信他不說。

那時的官府懼怕洋人，在老頭的授意下，老先生進(jìn)了大獄，老頭趁機(jī)逼問藥魂之事。老先生很快說了，“藥魂”就是藥王廟里的藥王像！

沒想到老先生這么爽快，老頭反而懷疑，問：“你說的是真的？”“真的！”老先生擲地有聲。

“有什么根據(jù)？”老頭追問。老先生哈哈大笑：“根據(jù)就是你根本請不走，因為藥王像是藥魂，只屬于中國，屬于祁州。”

老頭不信邪，當(dāng)下雇了一幫人去搬藥王廟里的藥王像，要弄回日本。你說怪不，二三十個壯小伙愣是搬不動。老頭本來將信將疑，這下倒有些信了，可仔細(xì)一想又覺得不對勁，這些壯小伙都是中國人，要他們搬走藥王像肯定裝模作樣不出力。

老頭真下了功夫，從京城網(wǎng)羅了二三十個日本浪人。眼見眾人齜牙咧嘴，連吃奶勁都使出來了，藥王像還是紋絲不動。這回老頭多半信了：藥王像可能就是所說的藥魂。

看來真搬不動更請不走，老頭惱羞成怒，當(dāng)下吩咐人牽來十幾匹馬，加上這些日本人，想要合力摔碎藥王像！

老頭又失算了，根本拽不動，藥王像穩(wěn)如泰山！旁邊還圍著好多人，雖然不敢出手阻止，但此時看到這些日本人的丑態(tài)，哄堂大笑。這時老頭真相信藥王像就是藥魂了，不然不會這么邪性！

老頭猶豫了，這要是徹底激怒了藥魂，自己的命可就危險了，盤龍瘡還要復(fù)發(fā)，想到這不由打了個寒戰(zhàn)，不僅收起毀掉藥王像的心，還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滾蛋了。

事后劉掌柜和張老板問起這事，老先生嘿嘿一樂，說世上根本沒有藥魂。“那藥王像為啥搬不動、拽不動？”兩人追問。

老先生這才道出實情，原來修藥王廟的時候就地取材，把一棵粗壯的活古柏砍枝去杈，然后雕刻成了藥王像。兩人這才明白，古柏盤根錯節(jié)滲入地下，能搬動嗎？

“不對不對，咱祁州還是有藥魂的。”劉掌柜說，“同樣是宮廷秘方，為什么在祁州吃完藥后就沒有復(fù)發(fā)？”

老頭哈哈大笑：“很簡單，祁州是藥材的集散地，老頭在這里呼吸的是藥氣，吃的是藥膳，睡的是藥枕，洗的是藥浴，看的是藥戲……總之一切都跟藥沾邊，無形中就增強(qiáng)了藥力，這就是不會復(fù)發(f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