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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選擇也叫勇氣_1500字

有一年夏天,正在做駐京記者的我應邀去天安門廣場附近的貓輦胡同,參加在一個朋友家舉行的派對。

那;那是剛到北京不久的我,第一次接到家住北京的朋友的邀請,而且那天參加家庭聚會的有不少京城媒體的大腕記者。為此,一向不修邊幅的我在出門前還對著旅館里一面已缺了角的老鏡子修飾了一番,又特意換上了一雙嶄新的皮涼鞋,乳白色的鞋面、尖尖的鞋跟,襯得我本來就高的身材更加“挺拔”。心里暗暗笑道,雖然貌不驚人,才不壓眾,但身高總可以“鶴立雞群”了吧。

從記者站臨時借居的旅館到天安門,需乘公共汽車。而旅館到汽車站的路也不短,足足步行了十來分鐘,其實走到半路時,已感覺腳上那雙新鞋變成了一副痛苦不堪的刑具,腳后跟和腳背蹭破了,露出紅紅的嫩肉,每走一步,都像安徒生筆下那個陪王子跳舞的魚美人似的,“仿佛步步都踩在劍刃上”。眼看約會的時間愈來愈近,也來不及回旅館換鞋了,當然,我也舍不得換下這雙為赴京城大腕云集的聚會而特意購買的新鞋,它是那么漂亮,可以說是我身上全副行頭的點睛之筆。

我一邊走一邊咬著牙計算:汽車站還剩一百步,還剩五十步,還剩十步……待我終于擠上公共汽車大舒一口氣之后,沒想到售票員告訴我,天安門廣場的側面不能??抗财嚕鲎廛囈膊荒芡\?。這意味著下了汽車,我還要步行一站路。天熱加上恐懼,簡直要讓我暈死過去。若不是為了趕赴那場聚會,真希望就這樣在車上呆下去,哪怕繞北京城一百圈呢!

公共汽車在長安街臨近天安門廣場不遠到站了,我不得不哆哆嗦嗦地下了車,腳一觸地,人被重新襲來的巨痛給定住了,像根木樁似的站在車站難以移動。眼看時間不多了,我齜牙咧嘴地幾乎是半步半步地往前挪動,眼看著身邊如潮的游客邁著矯健的步伐前行。“真恨不得將你甩了!”我惡狠狠地瞪著腳上那雙曾讓我醉心不已的新涼鞋。罵過之后,突然茅塞頓開,既然它讓我如此痛苦,為什么不干脆脫掉它,讓我痛痛快快地走路呢?

當我飛快地脫掉涼鞋,赤腳站立在廣場潔凈又涼爽的路面上的時候,一種掙脫束縛和痛苦的快感充盈全身,可是很快我又被這個決定嚇住了,一個女人赤著雙腳在人來人往的天安門廣場行走,成什么體統(tǒng)?路人會不會以為我腦子有病,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就在雙腳極不情愿地將被我重新套進那雙漂亮卻如刑具的涼鞋之前,我望了望天空,白云朵朵;望了望行人,似乎沒有誰留意我是否光著雙腳,人家都是奔天安門來的。即便別人看見了赤腳又如何?難堪的痛苦和所謂的體面孰輕孰重?

我拎著那雙讓我受盡折磨的新鞋,光著腳在天安門廣場上大踏步地走起來。一路上所經(jīng)過的每一寸路面對我來說是從未有過的親切,大地離我之近,也是從未有過的。迎面向我走來的行人,也有發(fā)現(xiàn)我拎鞋赤足而露出驚詫之色的,但我已不在乎,有一位頑皮的少年會心地喊道“很爽,是嗎?”

這是我除了童年時代平生頭一回赤腳走在城市的大街上,而且還是在北京天安門廣場。一路上,我覺得身輕如燕,不,飛起來了!

那天,我一直走到了廣場側面的那條貓輦胡同,又穿過胡同進了已經(jīng)開始聚會的小院。步行使得我臨行前在臉上精心化的淡妝被汗水洗得干干凈凈,也正好恢復本色。大家見我拎著一雙漂亮的白涼鞋卻赤著腳進來的一刻,困惑不解,聽我說了原委后,紛紛開懷地笑起來。

后來,主持派對的那位房主朋友微笑著對我說:“我想,你決定赤腳走過大街的勇氣不亞于當年決定騎單車穿越中國。”

當別人因我從前那些遠行探險的經(jīng)歷而夸我勇敢時,我往往不肯承認,但這次,我認為他說得不錯。

生活中有許多看似微不足道的選擇,其實體現(xiàn)的倒是一種大勇氣。所以,我視這次赤足為我人生中一次難忘的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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