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定山是個生意人,這天他在外地做完一單生意,見天色已晚,就準(zhǔn)備找個地方住下。走到一條僻靜的小巷,一個穿旗袍的女人攔住了他。女人約摸二十多歲,模樣很俊俏,她對陸定山說:“我知道你是定遠縣人,我和你是同鄉(xiāng),想請你給我男人捎點東西回家。”
陸定山奇怪地問:“你怎么會認(rèn)識我?”
女人說:“我聽一個熟人說的。我家住在靠山村南坡,我男人叫王杏銀,是個斷了左臂的殘疾人。我在城打工,本想這段時間回趟家,可老板不準(zhǔn)假,只好拜托你了。”
陸定山不愿攬事,就推托道:“哎呀,這段時間我要做生意,可忙了。”
女人想了想說:“我不會讓你白忙的,我這里有兩個金耳墜,算是給你的酬勞吧。”說完,女人從耳朵上摘下一對金耳墜,交到陸定山的手里。
陸定山見這對耳墜就像兩把小扇子,做工非常精細。他當(dāng)然不相信這是金子做的,但女人說到這個地步,也不好再拒絕,就對女人說:“好吧,你要帶什么東西?體積大了,我可帶不了。”
女人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布口袋,交到陸定山手里,說:“麻煩你了,請你一定把它交到我丈夫手里。”
陸定山用手掂了掂布袋,感覺里面全是玻璃珠大小的圓圓的東西,也不沉,就把口袋裝進隨身的挎包里。當(dāng)陸定山再次抬起頭時,那女人卻已不見了蹤影……
第二天,陸定山準(zhǔn)備回家,走在街上,看見一家金店,他突然想起女人給他的金耳墜,就信步走進金店。金店里有一位老師傅,陸金山掏出金耳墜,對老師傅說:“這是我老婆家祖?zhèn)鞯?,可她不知道是不是真金的,也不喜歡這個樣子,想重新打一對,你幫忙參考一下吧。”
老師傅拿著金耳墜,用手掂了掂,又用放大鏡仔細看了一下,對陸定山說:“是真金無疑。這么好的做工,要是重打就太可惜了。”
陸定山聽了,不由喜出望外。坐在回家的車上,他心里想道:那女人肯用一對金耳墜讓我捎個口袋回去,說明口袋里的東西要比金耳墜貴重得多。他忍不住取出那個口袋,想打開看看,沒想到布口袋的開口處用繩子牢牢系著,陸定山又拉又拽,怎么也解不開,只好悻悻作罷。
陸定山回家后,還是不甘心,就想用剪刀把繩子剪斷,可這繩子似乎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任憑怎么剪,繩子上都沒有一絲斷裂的痕跡。陸定山感到十分奇怪,只好放棄,打算把袋子送到女人的丈夫王杏銀的手里。
陸定山根據(jù)女人說的,來到靠山村,找到一個當(dāng)?shù)氐拇迕?,問?ldquo;你知道南坡在什么地方?”
村民警覺地望了他一眼,反問:“你去南坡做什么?”
陸定山隨口說:“哦,我找人。”
村民點點頭,用手指向南邊的一道山坡。陸定山一看,村民指的那個地方,自己以前好像去過,他記得那里除了茂密的樹林,根本沒有房屋。也許自己上次沒瞧清楚?陸定山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一趟。
陸定山來到南坡,不知怎的,平地里飄來一陣大霧,如牛奶一般濃稠。陸定山一下迷失了方向,在樹林里亂轉(zhuǎn)了一會兒,終于看見一座茅草房。陸定山走上前,只見房門開著,里面一片黑暗。陸定山走到門口,叫道:“屋里有人嗎?”
“你找誰?”黑暗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陸定山說:“請問,王杏銀是不是在這里住?我找他有事。”
“你進來吧。”男人說。
陸定山走進屋,只見黑暗里一線燈光慢慢亮起,原來,男人點燃了一盞煤油燈。在適應(yīng)了黑暗后,陸定山見男人約摸四十多歲,左臂的袖管空空蕩蕩。男人對陸定山說:“你找我做什么?”
陸定山忙從包里掏出那個布口袋,對男人說:“你老婆讓我?guī)|西給你。”
男人用右手接過口袋,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用嘴叼住口袋,右手熟練地解開口袋上的繩結(jié),那手法看得陸定山眼花繚亂。解開繩子后,男人將口袋里的東西倒在桌上,陸定山忙湊了上去,只見桌上堆了一堆圓圓的東西,仔細一看,竟然全是銀杏的果實。男人用右手撥拉著銀杏果,一粒粒地仔細數(shù)著,最后,對陸定山說:“不錯,正好一百粒。”
陸定山覺得奇怪,問:“你老婆為什么要給你一百粒銀杏果?”
男人沒有回答,只對陸定山說:“謝謝你,你等一下,我給你酬勞。”說完,將身子探到床下,從床下搬出一個壇子,打開壇子?母親櫻 蕉ㄉ街瘓醯錳忱鋟懦鲆黃 釗搜D康慕鴯?。男人健≈伸健〕讬选 畴h叫∑ 刃蔚畝 韉莞 蕉ㄉ健?
陸定山一看,這兩片東西和女人上次給自己的金耳墜一模一樣。陸定山收了東西,匆匆下山。
回到家,陸定山找到一個叫煒子的人,對他說:“我有個發(fā)財?shù)拈T路,你做不做?”
煒子是個小偷,剛從監(jiān)獄里放出來, 陸定山對煒子說:“靠山村南坡的茅草房里,住著個斷臂男人,他床下有個壇子,里面裝滿小金扇子。我們兩人去把那個壇子搶走,幾輩子都吃不完。”
煒子不信,說:“人家有那么多金子,干嗎還住茅草房?”
陸定山掏出那四片小金扇子,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煒子看到金子,眼睛就被燒紅了,立刻答應(yīng)下來。
當(dāng)天夜里,兩個人趁著夜色的遮掩,來到靠山村南坡。煒子撬開茅草房的房門,兩人溜進屋一看,那男的不在家,屋里沒人。陸定山心里說“正好”,就和煒子爬到床下,兩人抱起壇子,跑出茅草房。
兩個人正高高興興地往山下跑,不料沒走多遠,就被一群拿著棍棒的人攔住了,這些人都是靠山村的村民。一個村民說:“聽人說,今晚有幾個賊來偷金甕,想不到是真的。”
陸定山聽了,臉都嚇白了,原來當(dāng)?shù)赜幸粋€風(fēng)俗,先祖被火化后,骨灰盛在一個壇子中,稱為“金甕”,然后找個風(fēng)水好的地方埋下,傳說這樣可以庇蔭后世。
陸定山和煒子傻了:自己偷的明明是裝金扇子的壇子,怎么成了裝骨灰的金甕?他們百般解釋,可村民們根本不聽,對著他們就是一頓狂毆,陸定山連聲討?zhàn)堈f:“我們真的沒偷金甕,你們要是不信,可以一起去找王杏銀問個明白。”
一個村民聽了,冷笑一聲,說:“南坡是座荒山,根本沒人居住,更沒聽說過什么叫王杏銀的人。你們就是想偷走金甕,訛人錢財!”另一個村民想了想,說:“看他這么肯定,要不咱就去看看?”
于是陸定山帶著村民來到南坡。到了地方,只見一棵公銀杏樹巍然聳立在那里,并沒有什么茅草房。
陸定山傻眼了,村民說:“這里從沒住過人,只有一棵百年老樹。”原來,這棵公銀杏樹有一百多歲了,一直孤孤單單地站在這里,當(dāng)?shù)厝朔Q為“銀杏王”。為了讓公銀杏樹有個“老婆”,二十多年前,村民在這里栽了一棵母銀杏樹,一直到今年,母銀杏樹才成熟,開第一茬花。
陸定山呆呆地看著大樹,這時,一把小金扇子緩緩飄落在他手里,陸定山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那是一片金黃色的銀杏樹葉。
一瞬間,陸定山仿佛明白了什么。原來,陸定山是做販賣樹木生意的,他經(jīng)常在鄉(xiāng)下山林里尋找珍貴野生樹木,然后偷伐盜伐,販運到城里,獲取高額利潤。幾個月前,陸定山看中了這里的一公一母兩棵銀杏樹,就悄悄帶著工人來盜樹。那棵公的,因為工人操作失誤,把左邊的枝丫搞斷了,破了相,陸定山才沒有挖,只挖了那棵母銀杏樹,賣到城里。
陸定山想起,盜走母銀杏樹時,那樹正在結(jié)第一茬果實;他還想起,那個穿旗袍的女人曾告訴他,斷臂男人名叫王杏銀,反過來念,不正是“銀杏王”嗎?原來,是自己拆散了這對銀杏夫婦,而女人托自己帶回的一百顆銀杏果,正是她和“銀杏王”的孩子。
陸定山抬頭一看,只見“銀杏王”四周散落著一些小銀杏樹苗,仔細一數(shù),不多不少,整整一百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