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花爛漫時

清冷的月光又灑滿了我的窗臺，我縮在被窩里遙望窗外的明月。最近下了厚厚的雪，是不是在醞釀下一場春暖花開？我清晰的記得，你說待到山花爛漫時，你就會回來。

春

我是個無父無母無人憐的小孩，流連于大街小巷以尋口飯吃。原本以為到了春日便不再清冷，偏偏趕上了倒春寒。

黃昏之時，清冷的街道，我裹著單薄的衣服瑟瑟發(fā)抖。這樣的日子，許是不會有人出門，更不會有人看見可憐兮兮的我，為我送上一碗熱湯。我看著近處窗戶透過來的光亮，眼眸中滿是凄涼。

“小姑娘，我?guī)愠燥埲タ珊茫?rdquo;一個大胡子出現(xiàn)在我面前。許是天氣太冷，許是餓了太久，我沒有一點防備之心，只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恩，就是這了。”我抬頭，看見“鹿鳴齋”幾個大字，恍然愣了神。“快進(jìn)來啊！”大胡子在叫我，我伸手合上我的下巴，走了進(jìn)去。

我從來沒來過這個地方，全城最好的飯店。那天，是我長這么大以來，吃的最好，吃的最飽的一次。所以，當(dāng)大胡子問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時，我想都沒想，拼命的點了點頭。我以為從此我就會過上如此這般的生活。

生活會給你點希望，然后再將它一一破滅。大胡子把我?guī)У揭粋€農(nóng)家，以高價賣出。我看向他的一貫溫暖的眼神瞬間變成了嘲笑與記恨。我恨他，恨他對我好，然后丟下我。我恨他，恨他將我賣到這樣一個人家，天天忍受打罵，甚至連我做乞丐時的自由都沒有了。那時我只是吃不飽，現(xiàn)在除了饑餓，我更要忍受痛苦。

于是，我逃了，在一個透著春寒的深夜。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拼命的跑啊跑??！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趕快逃脫這一切。每一片樹葉的搖動的聲音，都會被我當(dāng)成追趕的腳步聲。內(nèi)心的恐懼，已經(jīng)讓我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終于，我累趴下了，倒下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滿目的金黃。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見深色的床帳。一個一身玄色衣衫的人正坐在床邊不遠(yuǎn)的竹椅上。

看我睜開眼，你急急的走來。交談間，我知道你叫澤昕，姓完顏。我知道你一個人住在這里。我知道這個地方叫孔雀谷，我知道我暈倒前看到的滿目金黃叫做孔雀花。你沒有問我怎么來到這里，我卻詳細(xì)具體的告訴了你，不過是為了爭取留在這的機(jī)會，我真的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我也不知我怎么就那么篤定，你可以好好照顧我。

住下的第二天，你突然問我的名字。我傻傻的笑著說我沒有名字。“那就叫孔曦，你是在這漫山的孔雀花中踏著晨曦來的。”孔曦，孔曦，孔曦……我一邊念叨一邊傻傻的笑。

夏

我在這里已住了好長的時間，山上的孔雀花謝了，已經(jīng)長出了墨綠的葉子，我也會幫你劈柴做飯了，雖然你并不樂意我干這些。你教我寫字畫畫，你說這才是女孩子應(yīng)該做的，可是我明明看書上寫著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你說的我覺得終究不會有錯。

于是我就畫呀寫呀的。煩了的時候就去外邊走一走，也發(fā)現(xiàn)了許多以前不知道的事。

這個夏天我開始發(fā)現(xiàn)你總是站在屋后的巖石上張望，我問你看什么，你總是笑笑不答話。我想或許你是在等待什么吧，可是我也不敢那么肯定。

你就那樣不停的現(xiàn)在那里張望，我才明白過來，你以前不在屋子里時就是在這張望，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而已。時間久了，我就陪你一起張望，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張望什么。

于是，我看見了山谷清晨的薄霧，那么輕，那么柔，風(fēng)一吹就散了。我聽見清晨的鳥鳴喚醒了日光。我嗅到微風(fēng)吹來的青草的芳香。我想象自己像一只蝴蝶在低空飛翔。最最幸福的是一扭頭就能看到你的模樣。

就是這樣，我們一起看過了無數(shù)次晨光和夕陽。當(dāng)看到黃葉開始飄落時，你用手一指說要去那個方向。

秋

葉子在秋光里隨風(fēng)飄蕩，我在秋天里癡癡暢想。站在同樣的地方，卻看不到那樣的風(fēng)光。即使有同樣的風(fēng)光，而你已經(jīng)不在身旁。

我只有聽你的話，待在這里等待山花爛漫。因為你說過，那個季節(jié)你就會回來。

夏天時我偷偷畫了一張你的畫像，此刻我把他掛在我的書桌旁，至少這樣，還能看見你的模樣。

我只知道你要去那個方向，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去哪，到底要去干什么。此刻，我太突然意識到，你知道關(guān)于我的一切，而關(guān)于你，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或許是從你把我收留那日起，你就注定會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生命的前一段，見過無數(shù)人，卻始終沒有一個重要的，這一年，只有山谷中你一個人，卻是最重要的。

而我能做的只有一個字：等。我從白天等到夜晚，再從夜晚等到白天。我時常站在屋后的石崖上朝你指的地方張望。無數(shù)次之后，我突然有些明白你為什么會在這不停的張望。

冬

這年的冬天是唯一一個在室內(nèi)過的冬天，我坐在火爐旁邊，卻感覺那么寒冷，我看著窗外的雪花輕盈的飛舞，像無數(shù)的精靈，我反而沒有一點輕松的心情。

我開始寫字，一篇一篇都是關(guān)于你。我開始畫畫，每一幅畫都是山花爛漫的場景。終于，那畫掛滿了屋子，仿佛真的山花爛漫了，可是屋外依舊冰天雪地的寒冷。

原來一個人不是寂寞，心里邊裝個人獨自生活才是真的孤獨。

我夢見無數(shù)次春暖花開，無數(shù)次山花爛漫中你歸來的身影。內(nèi)心卻總有隱隱的不安，因為我似乎懂了你為何張望與遠(yuǎn)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