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神造山

大家一定知道拉丁美洲吧？拉丁美洲在遙遠(yuǎn)的西半球。它東臨大西洋，西臨太平洋，北起北緯三十多度處的墨西哥，南至南緯五十多度處的阿根廷，縱貫?zāi)媳被貧w線和赤道。東西不闊而南北狹長。有人說，地球上陸地的形狀，好似有人從北極倒下一盆稠稠的粥，地球轉(zhuǎn)呀，轉(zhuǎn)呀，這粥向南淌呀，淌呀，分布得不均勻，不規(guī)則，卻一直向南奔去。結(jié)果，就形成了一塊塊北邊闊、南邊尖的倒三角狀的陸地。用這種理論來形容拉丁美洲，是最形象不過了。

拉丁美洲有世界上最長的亞馬遜河和最大的沖積平原，有著名的安第斯山脈，還有許許多多火山。這兒僅活火山就有九十多座，世界上最高的活火山圖彭加托火山，就坐落在拉丁美洲南部的阿根廷境內(nèi)。拉丁美洲不但火山經(jīng)常爆發(fā)，蔚為壯觀，還時常有地震發(fā)生，是世界上地震最頻繁的地區(qū)之一。這一切，加上茂密的森林、咆哮的長河、變幻無常的大海，使得拉丁美洲充滿了神秘色彩。這里至今還有許多無法解釋的自然現(xiàn)像之跡在困惑著科學(xué)家們，遠(yuǎn)古時代的人類就更覺得大自然神秘不可測了。于是，他們用充滿瑰麗想像的神話，解釋自然，在想像中征服自 然。下面的故事，就是居住在這塊土地上的巴拿馬土著印第安庫納族人的一則神話。

在久遠(yuǎn)的世界初創(chuàng)時期，世上的一切都還十分簡陋、原始。 那時，只有天，沒有地，大海像橫沖直撞的野馬，滿世界亂逛。 眾神之父、太陽神奧瓦從水底撈出砂石，鋪成堅硬的大地，讓它承起萬物；又在月圓時砍來千年古藤，做成千萬條拴住大海的帶子，不許它再亂沖亂跑。干完這一切之后，奧瓦看著平坦的大地和蔚藍(lán)的、平靜的海洋，滿意地說：

“嗯，地有了，大海也安靜了，我該休息休息了。你———” 他命令自己的大兒子，“去做地上的神，讓你的后代在大地上定居，他們的名字叫做 ‘印第安人’，靠耕種和漁獵為生。你———”他轉(zhuǎn)向二兒子，“去做水里的神，你的后代要生活在水里。你要留神系好大海的帶子，別讓海水跑到陸地上去。”

兩個兒子領(lǐng)命而去，奧瓦把最年幼的三兒子奧洛幾圖爾留下，在天宮里過起悠閑的日子。

大兒子的后代在大地上耕作漁獵，他們種莊稼，獵野獸，蓋起房屋，筑起宮殿，生活得很幸福。二兒子在大海里繁衍了許多魚、蝦和貝類，供人們捕捉。他還經(jīng)常運送人們從這里到那里，人們十分感激他。

可是，二兒子是個粗心大意的家伙，他常常忘記照看系住在海的帶子，海水沖呀，蕩呀，帶子慢慢給掙松了，掙脫了，就掀起滔天巨浪，跑到平原上奔騰咆哮。人們辛辛苦苦建設(shè)起來的一 切，都轉(zhuǎn)眼之間給卷入大海，無影無蹤了。許多人被卷入大海，又成了魚蝦口中的美味。幾天之后，當(dāng)水神想起照看系住大海的帶子時，風(fēng)浪才會平息下來，海水才像被一位大力神重重地甩回大海似的，乖乖地安靜下來。

奧瓦的二兒子實在是太粗心、太貪玩了，所以海水沖上陸地的事情時有發(fā)生。人們恐懼至極，想不出制止海水泛濫的辦法，只好祈求天父奧瓦拯救他們。他們長跪在地，向上天發(fā)出悲哀的祈禱。

天宮里的奧瓦聽到了人們的祈求，十分生氣。他把二兒子叫回天上，嚴(yán)厲懲罰了他。他命令二兒子要忠于職守，絕不允許海水再出現(xiàn)在大地上。二兒子唯唯諾諾地答應(yīng)著，回大海去了。果然，大海和大地安寧了許多日子。

可是，水神的馬虎大意真是不可救藥。他倒是小心得多了，卻照看了東邊，忘記了西邊，照看了南邊，忘記了北邊。海水還是不時或多或少地沖上陸地，人們的苦難還是沒有消除。人們又 在向他們的祖先太陽之神奧瓦哭訴了，請求奧瓦拯救他們。奧瓦明白，必須有神去幫助人類擋住海水才行。

奧瓦決定讓小兒子奧洛幾圖爾去完成這項工作。他叫來奧洛幾圖爾，對他說：

“你的兩個哥哥都下凡去了，也盡力按照我的旨意行事。現(xiàn)在，大地上需要一位神 去拯救人類，我希望你也像你的哥哥一樣，到人間去做你應(yīng)該做的事情。

奧洛幾圖爾在天上生活得很舒適，不愿到大地上去拯救什么人類。他滿臉不高興，問父親，“我到大地上去干什么呢？”

奧瓦向他講述了大地上發(fā)生的事情和人類的祈禱，告訴他說：

“你要做的事，僅僅是使大地的邊緣變得高聳，擋住海水的威脅而已。”

“好吧！” 奧洛幾圖爾答應(yīng)了，心里卻還不清楚該怎樣使大地的邊緣高聳。把它的邊緣卷起來嗎？怎樣卷呢？

第二天早晨，他起床之后，就想起了父親交給他的任務(wù)，心情立刻變得不那么愉快了?？墒?，當(dāng)他透過粉紅色的朝霞向下界張望的時候，不禁又笑起來了：

“父親真是多慮。海那樣溫柔，那么平靜，對人類會有什么威脅呢？一定是二哥把拴住大海的帶子重新系牢了。地上的人們真是太膽小了，況且，光禿禿的大地實在乏味。我沒有什么必要匆匆忙忙下凡去了，明天再說吧！” 他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走開了。

第二天，第三天，天氣晴朗，大海平靜。好幾天過去了，什么災(zāi)難也沒發(fā)生，奧洛幾圖爾也一直呆在天上。他已經(jīng)完全放了心，到后來，連看都懶得看下界一眼了。他對自己說：

“我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辦法。找到了，我自然立即下到人間去的。”

就這樣，奧洛幾圖爾一天天拖延，拖延，直到有一天，被父親叫到面前：

“為什么大地還像從前一樣平坦？為什么大海的吼叫仍然使人們恐懼萬分？你為什么留在天堂里遲遲不去人間？”

奧洛幾圖爾立在父親面前，內(nèi)疚使他抬不起頭來，父親怒氣沖沖，他的心怦怦亂跳。他說：

“請息怒，父親大人。求您原諒我辜負(fù)了您的器重和期望?？墒?，我確實一直記著您的吩咐，在尋找制服大海和幫助人類的最好辦法。只是，至今還沒有找到。”

聽他這樣說，奧瓦的怒氣平息了。他囑咐兒子盡快想出辦法，到下界去阻擋海水，就離開了。

奧洛幾圖爾來到人間，降落在海邊黑色的大礁石上。他發(fā)現(xiàn)，大海并不像他在天上望見的那么平靜、那樣溫柔。它簡直是一個齜牙咧嘴的猛獸，不斷地向海岸躍動，總想掙脫系住它的帶子，肆虐一番。

奧洛幾圖爾在岸邊來來回回踱步，不知道該怎樣阻止海水撲上大地。他想啊，想啊，想得頭都有些疼起來了，終于想出了一個聰明的主意：

“在大海邊豎起一些比海浪還高的大石頭，堆成高大的山脈，海水不就上不來了么？”

奧洛幾圖爾笑起來了：自己畢竟比人類聰明得多。

可是，豎巨石、堆大山是件很費氣力的活兒。奧洛幾圖爾一想到要在烈日下運巨石，要汗流浹背，要受海風(fēng)的戲弄……就發(fā)起愁來。唉！他實在是討厭這些海啦、陸地啦、人類的安危啦，種種令人煩惱的事兒。天上的生活多么美好啊！他雖然才離開那里一小會兒，卻覺得已經(jīng)離開天堂很久了，突然強烈地懷戀起天上的生活。他立刻忘記了自己到大地上來的目的是什么，懷著迫不及待心情，飛回天上去了。

第二天，奧洛幾圖爾想起該做的事情，想起父親的怒氣，一陣不安涌過心頭。他決定到人間去造大山了———惹父親發(fā)怒可不是好玩兒的。他戀戀不舍地、深深地望了自己的宮殿最后一眼，來到云端，準(zhǔn)備下降?？墒?mdash;——大海多么平靜啊！從遙遠(yuǎn)的天上望下去，看不見岸邊騰起的浪峰，聽不到大海發(fā)出的威脅的咆哮，一切似乎都很安詳、美好。奧洛幾圖爾又笑了：

“我可以過些日子再下去，現(xiàn)在急什么呢？休息幾天，攢攢勁頭，再下去不遲。”

他想像著烈日下堆大山的辛苦，覺得很不舒服，趕緊回宮休息去了。

又是幾天過去了，奧洛幾圖爾在天上過得很愉快、很舒適，他幾乎忘記了堆大山的事。

奧瓦有點兒不放心，想看看兒子的工作進(jìn)展得如何，就再次向下界望去。他發(fā)現(xiàn)大地仍然是平平坦坦的，大海則發(fā)出越來越可怕的咆哮。他明白了，他最疼愛的小兒子并沒有去做他應(yīng)該做的事情，他還滯留在天上偷懶。

奧瓦十分生氣，叫來奧洛幾圖爾，厲聲責(zé)備他，問他為什么至今還不到人間去。

“我下去過。” 奧洛幾圖爾垂著頭，恭恭敬敬地站在父親面前，向父親解釋他在大地上堆山脈的設(shè)想。當(dāng)然，他沒有說自己的懶惰，更沒有說出因此而產(chǎn)生的煩惱。奧瓦聽著兒子巧妙的辯解，漸漸消了氣，又一次原諒了他。

“你必須在必要的地方造出山脈！” 他命令奧洛幾圖爾，“聽著，一定要快，系海的帶子已經(jīng)弛了，水神卻在遙遠(yuǎn)的大洋里嬉戲。要阻止一次更大的災(zāi)難，只有靠你了！” 奧瓦停了停，望著羞愧的兒子，語重心長地說：

“你已經(jīng)長成大人，不再是孩子了。記住，要盡你的一切力量去幫助人類。去吧，孩子。”

父親起身離去了。奧洛幾圖爾責(zé)怪自己的疏忽和懶惰，發(fā)誓一定要完成造山的業(yè)績。他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到下界去。

第二天又是個晴朗的艷陽天，粉紅色的朝霞、雪白的流云圍繞著天宮，像在奧洛幾圖爾的窗外垂下一層層美玉的輕紗，映得宮殿金碧輝粕。奧洛幾圖爾太熟悉這美麗的景色了。他嘆了一口氣，俯在窗前，向下界望去———這次，首先從哪兒運巖石堆大山呢？

這一望，不禁令他喜出望外：大海多平靜啊，像是沉睡在甜美的夢里；大地上看不到人類的影子，他們離大海遠(yuǎn)著呢！天上不但沒有預(yù)示風(fēng)暴的烏云，連白云也不見，只是偶爾飄過幾縷輕柔的云絲。“?。√昧?！” 奧洛幾圖爾又一次笑起來，“看樣子，堆大山的事并不像父親說的那樣急迫。過幾天再說吧，等烏云聚集了，大海動蕩了，我自然會趕快去堆山的，到時候我會盡力的呀！”

這樣想著，奧洛幾圖爾又回到他的宮里休息去了。

奧瓦還是不放心。幾天之后，他撥開云層向下界張望，看到大海動蕩得越來越厲害了。清流蔚藍(lán)的海水變成深不可測的暗藍(lán)色，一排排大浪無聲地推擠著，層層疊疊趕向大地———暴風(fēng)雨和海嘯就要來到！可是，奧洛幾圖爾造的大山在哪兒？大地平坦得如同一塊展開的綠毯，毫無遮攔地擺在將要吞沒一切的大海面前。人們的祈求聲夾雜著恐怖的哀哭，隱隱約約傳到天上來，人類預(yù)感到了即在眼前的滅頂之災(zāi)。

奧瓦焦急、憤怒。他把兒子叫來，一言未發(fā)，用力抓起他，重重地摔到大地上去。云層被撕裂了，地面被砸開了，奧洛幾圖爾被摔到深深的地殼底下。大地又在他頭頂合攏，他被關(guān)閉在永久的黑暗中。

奧洛幾圖爾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這個漆黑一片、令人窒息的地方是個什么所在。黑暗和孤寂包圍著他，他站起來，想去尋找陽光，還想著到地面上去筑大山?？墒?，背上為什么這么沉重？他走了幾步，不得不坐下來休息，喘幾口粗氣。此刻，天堂的幸福似乎變成了遙遠(yuǎn)而美麗的夢幻。他深深地懷念他曾經(jīng)鄙夷、極不愿去的大地了，畢竟，那里有明媚的陽光、新鮮的空氣和各種生氣勃勃的聲音??！他強烈地渴望回大地上去，發(fā)誓再也不懶惰，再也不拖延，要趕快造起大山，做一個對世界，對人類有益的勤勉的好神。

奧洛幾圖爾站起來，又開始尋找陽光和空氣。沉重的大地壓得他東搖西渴，腳步不穩(wěn)。他艱難地走著，走幾步，就得停下來休息一陣子，然后繼續(xù)走。

地面上，大海喧囂得越來越厲害了。終于，大海掙脫了所有系住它的帶子，掀起滔天巨浪，怒吼著撲上岸來。人們驚恐地退避絕望地看著大浪吞噬大地，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哀嚎。

正在這時，腳下的大地忽然顫抖起來。巨大的震動和沉悶駭人的聲響，幾乎使他們昏死過去。人們擠在一處，等待著死神來臨。

震動和轟響之后，人們驚奇地看到：在靠近大海的地方，大地高高地隆起來了，出現(xiàn)了一座高聳的大山；之后，又出現(xiàn)一座高山，一座又一座大山連在一起，形成了山脈。驚奇使人們忘記了恐懼，狂奔上山頂，去看世上究竟在發(fā)生什么事情。更令人類吃驚的事情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瘋狂得如同脫了韁的野馬似的海浪，狂吼著撲向大山，惡狠狠地像要吞掉它們，可是，大山?jīng)]有退卻，沒有奔逃。海浪把自己摔上巖石，又被狠狠地彈了回去，重新落在大海里。海水喘息著，怒罵著，卻無法越過高山，去吞沒大地了。

高山代替了系住大海的帶子，逼著海服服帖帖地留在它們應(yīng)該住的地方。人類得救了。

幾千年過去了，奧洛幾圖爾還在大地深處行走，仍在尋找著充滿陽光、空氣和生氣勃勃的聲音的世界。當(dāng)他行走時，大地就會顫抖起來，這就是地震；當(dāng)他感到疲憊，猛地嘆一口氣，吐出胸中的郁悶時，人們就會看到大山的頂部有火焰噴涌出來，那就是火山爆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