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母親

我嘗試著從記憶中搜尋年輕母親的形象，徒勞而無奈。只記得年輕的母親梳著兩條烏黑油亮的，長度可達到大腿處的麻花辮。面孔上是否沒有皺紋，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而那兩條麻花辮一定是我們鄉(xiāng)下阿姨中質(zhì)地最好的，母親的發(fā)絲硬、粗，且密度大，每天都梳理的一絲不茍，每條有虎口粗細，假使時空可以流轉(zhuǎn)，母親的長發(fā)絕不亞于中央電視臺為“好迪”洗發(fā)水做廣告的李玟的飄柔長發(fā)的視覺效果。

那時，鄰居的阿姨常說母親很愛打扮，很精心收拾那兩條具有明顯性別標志的長辮。但母親留給我最深的印象則是樸素。母親常說，衣服要保持潔凈，衣領(lǐng)和袖口要保持平整。母親的衣褲鞋襪總是保持很干凈，就算領(lǐng)口的布料，已經(jīng)洗得拉了絲，也絕對不存在一丁點油漬的痕跡。由于家里勞動力少，而我們兄妹都年紀小，生活便相對顯得清貧，母親更是很少添置新衣。母親不僅要做家務(wù)，還要下地勞動，農(nóng)人的衣物最易破損的部位便是褲子的臀部，間苗間得腰酸了，順勢往田壟上一坐，喘口氣，捶捶腰肢；鋤草鋤得手困了，就順勢把鋤頭往地里一橫，坐下來伸展一下關(guān)節(jié)，展展腰背，所以母親的褲子都是加了特殊標識的，大都有一個像望遠鏡頭似的相交橢圓形的補丁。母親往褲子上打補丁是很講究的，先把裝有各種布頭的包袱打開，挑幾塊與褲子顏色接近的布頭比較一番，塞選一塊與褲子顏色最接近的布頭，用布尺測量好破損部位的尺寸，用畫粉在布頭背面畫一個相交橢圓形圖案，用剪刀沿粉線外圍把布料剪下來，找一條中線對折，進一步修整為一個絕對的軸對稱橢圓圖形。然后再用大針腳把這塊布料與褲子的破損處對應(yīng)好粗略地縫合在一起，接著用大拇指指甲蓋與食指拇指面相對刮住布料邊緣，“哧——哧——”在距離布料邊緣二分遠處刮一道折痕，使布料的毛邊在縫制時可以掩回去，最后用細針腳密而均勻地沿著折好的印痕把布料精致地縫到褲子的臀部，成為一個賞心悅目的補丁。此后，母親的褲子便獲得了第二次生命，并以嶄新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鄉(xiāng)人中，此后我們兄妹只需掃視婦女們衣服的臀部，便可快速準確地辨認出我們的母親。而我們母親的褲子也絕對稱得上一件藝術(shù)品了，帶有一雙“熊貓盼盼的大眼睛”的印記。母親身體力行的實踐著毛主席老人家的“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勤儉持家建國的偉大號召。母親教導(dǎo)我們的衣著格言，便是“衣服不再新舊，而在于整潔”。我想我們兄妹一直對品牌觀念淡薄的原因也在于此吧！

母親雖然是獨生女，但要求我們長幼秩序分明，不能以自我為中心。比如，飯煮熟后，所盛的第一碗飯要端給最年長的姥爺，第二碗端給姥姥，依次端給爸爸，最小的妹妹，我，二哥，大哥，最后一碗媽媽才盛給自己！

如果有了什么稀罕的食品，媽媽也要求人人有份，不能獨自享用。一次同桌送我一塊水果糖，透明的長橢圓形糖塊，大約1．5厘米的長度，當時賣5分錢，相當于一支鉛筆的價格。我把糖拿回家，媽媽說等晚上大家都在場時再吃。晚飯后，我便在母親的指導(dǎo)下，把糖紙剝開，把糖塊平放在案板上，用菜刀先由中間切為兩半，再把每一半一分為二，直至分為大致均勻的八塊。然后挑選最大的一塊喂到姥爺口里，依次送給姥姥，媽媽，妹妹，大哥，二哥，因為爸爸在外地工作，所以就找一個干凈的小玻璃瓶，把屬于爸爸的那一小塊糖放進去。最后一塊已經(jīng)成為粉末狀的就是我的了。我用左手的食指把糖沫撥到右掌心里，舔進口里，感覺很甜，雖然很少！而母親到最后還是會說，她怕牙痛不想吃了，然后媽媽便給了妹妹和我。在母親的引導(dǎo)下，在我們兄妹之間從未出現(xiàn)過因為什么禮物分配不均而吵鬧的現(xiàn)象，大家都互相謙讓。

在母親眼里，她的每個孩子都很優(yōu)秀，她常對鄰人說，大兒子待人很熱情，心腸熱，幫助別人不惜力，于是大哥闖到太原在車間里做了領(lǐng)班；她說二兒子辦事謹慎，不冒失，后來二哥去了忻州坐進了縣委辦公室；她說大女兒懂道理，自立能力強，于是她離開家鄉(xiāng)到遠方教書育人；她說小女兒乖巧，善解人意，結(jié)果小女兒留在了母親身邊，養(yǎng)豬種田，做了別人家勤勞賢惠的媳婦！

母親常說，“我這輩子已經(jīng)很滿足了，四位老人也給送了終，四個孩子有依有靠，有家有室，我可以享清福了！”但是母親的牙床開始松動，胃口開始消化不良，眼睛開始發(fā)花，手腳行動遲緩。有一天，為爸爸縫制棉衣，基本成形了，一扣扣，才發(fā)現(xiàn)棉衣一邊衣襟長，一邊衣襟短，不對稱。母親笑著對父親說，“他爸，我真的老了，以后就能等吃現(xiàn)成的了；你也有福了，再也不用穿我縫的粗笨衣服了，以后你也能穿兒女們買的時興衣服了，好啊，好！”說完，一邊抹了把眼淚。

又是一年母親節(jié)到了，我想一切都還來得及！讓我的愛穿越遠方，飛到母親身邊，我虔誠地準備了一枚金色的指環(huán)，要把它套在母親粗糙的手指間，告訴她這份愛也與母愛一般永無止境；我赤誠的為母親書寫了一段滾燙的文字，母親心有靈犀，定會在冥冥中感知兒女的殷切祝福與祈盼！

愿天下所有的母親都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