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拼卻醉顏紅
他的文字總有微微的疼痛,一根心弦顫鳴,欲斷。一個疏狂落拓公子的艷遇。
每一次看小山的詞,總有一種華美落幕的感覺,好像是一場水月鏡花的夢到了頭。悲哀如影子一樣驅(qū)之不散。人生這樣短暫,甚至來不及細想就已經(jīng)成了過往,于是總以為自己是活在一個纏綿的回憶中,包括讀這些曇花一現(xiàn)的文字。
晏幾道和父親晏殊并稱“二晏”,人們習慣了叫他小晏,可我偏愛叫他“小山”。在家中排行老七,侯門將相的公子生來就是驕傲的人,他也不能免俗。
一個人用感情筑了一個院落,孤芳自賞。他把自己的整個生活詩化了。用一句世俗的話來說,小山,就是個不合時宜的書呆子。
年少的時候,享盡榮華富貴,晚年卻窮困潦倒之極,卻又不能抱怨命運沒有眷顧過他。只是他太單純,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懷抱著美艷清涼的夢想,久久不愿醒來。一個人若一輩子都活在童話里,那他除了做一個孤獨寂寞的詩人,別的什么都做不出來了。他的幸,抑或不幸,都因為他把詩詞中的故事和意義當成了真實的生活。
只是他的癡,他的絕。也是他的痛,他無法愈合的傷口。
他恍惚之間寵辱經(jīng)遍,但他始終參悟不透。所謂的命運,卻不過時自己沉溺的結(jié)果。他珍愛的只有感情。
所以他說,當年拼卻醉紅顏。
一個男人的心應(yīng)該是玉石做的,堅硬也溫潤。小山即是如此,他有他的好處。欣賞稼軒和陳亮的“男兒到死心如鐵”,那是骨氣;還欣賞小山的“多愁愛惹閑愁”,那是柔情。好男兒本就應(yīng)劍膽琴心,俠骨柔腸的。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
就算是沉溺,那也是為了真情。
小山還說“到情深,俱是怨”,我知道他沒有辦法像父親那樣做到面面俱到,能把句話的隱逸之美盛開在人心險惡的廟堂之上。他只剩下了真摯深切,沉郁悲涼。
安意如在《當時只道是尋常》中寫,小山和容若,一宋一清,卻是如此酷肖的兩人。同為相國公子,同時細膩敏感的文人,同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晏小山,對于我來說已經(jīng)遙遠得之剩下了一個水墨色的背影。這不應(yīng)該是個回憶,而應(yīng)該是個錯覺。指尖沾滿了陽光的味道,輕輕地捻著手指,喚他,小山。
夢醒的午后,有雨,陽光晃動了一下,花開窗前的海棠在嫩青的樹影中簌簌落下。
這的確是個錯覺,他一個人長久地佇立在紛紛的落花陣中,望著細雨中飛來一雙燕子,癡癡地想起了一個人。
落花一人獨立,微雨燕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