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憂傷像六月的雨,淅淅瀝瀝的不大卻下個不停。
——曉曉
(一)
有人笑我有著魚的記憶,沒忘的事大多只限于近期,在那一段久遠的記憶里,他的影子也不過匆匆?guī)坠P,可我偏偏記住了那雙好看得過分的眼睛,還有他總不太大聲的笑。
那個瘦瘦高高,永遠高我一個頭的家伙出生沒多久父母就離異了。于是他就和奶奶一起住。似乎記憶的最開始和血緣最近的人都沒有關(guān)系,而是他一邊柔柔地叫我妹妹一邊帶著我四處惹是生非,導(dǎo)致我每次都白白凈凈地出門,灰頭土臉地回家。當我終于明白種種做法都不對的時候,儼然已終成了一個禍害。
(二)
“大奶奶,哥哥還沒回來么?”我拍打著那扇生了銹的鐵門。平時我總是愛往他家跑,而夏季,又是我跑得最勤的時候。身后“又抓到一只!”的聲音實在讓我毛骨悚然,正準備擇路逃命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隨之傳出來的笑聲宛如天籟。我迅速跳進門里,反手上了鎖,長舒一口氣后才瞪著他表示不滿。后來哥哥說,那是他見我做的最快的一件事。
抄著小道坐在山頭上的時候,我正快樂地邊吃著他帶的零食邊看不遠處的二哥拿著大玻璃瓶到處找我。他只低頭看了一眼就將視線轉(zhuǎn)開,我不知為什么他總不肯多看腳下的土地一眼,卻時常望著一個人也沒有的藍天。也許這就決定了此后我們的不同。“他又拿昆蟲嚇你了?”我悲憤地點頭。“又用蝴蝶?”再次點頭。“哎,他怎么就不能換一種呢?”帶著笑意的聲音悠悠傳來,我咬牙切齒道:“他就是想嚇我個半死,再嘲笑死我!偏偏大多數(shù)時間你都不在,我就沒法躲。”“嗯,我錯了。”······你忍笑忍得辛苦嗎?“這樣的對話似乎每次都有,,他終于笑出聲的時候,我就想質(zhì)問那些拿我當千年出一只的禍害的大人,怎么不看看這個萬年一只的老妖精。
(三)
我一直拿他當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我不知道他為什么只當我是唯一的玩伴;不知道他怎么總是悶悶不樂;更不知道他為什么不肯對他父親笑笑。他說他是被上帝遺棄的孩子,我在心底小小的抗議:你又不信基督教,上帝他老人家認識你嗎?可是我不敢說,我害怕他說這話時眼里那個沒有色彩的世界。
(四)
認識七年之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失去了他的消息。
最開始大奶奶只是說我剛來他剛走,這種如詛咒般的巧合進行了一個月后,我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所有人都說,他跟著他的母親走了,應(yīng)該過得很好。“嗯,應(yīng)該,你們?nèi)タ催^嗎?”很奇怪,一向煩我的大人都沒有罵我,他們僅僅任我哭鬧,再沒說一個字。我突然就覺得,身上有一個器官是不是再也不肯工作了。
我才是個被遺棄的孩子,被唯一的朋友遺棄的孩子。
(五)
三年之后,我離開了那個地方,我聽說他回來了;聽說他有了很喜歡的人;聽說他依舊有著漂亮的眉眼;聽說他笑得還是很乖;聽說他不喜歡學(xué)習(xí);聽說他有著一個切實又堅定的夢想······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所有人都當他是個禍害。
我從朋友那兒要來了他的號碼,問他好久不見,最近可好;問他還記不記得我這個妹妹;問他記不記得我依然很怕蝴蝶。多么無力的問候啊。可我只想知道,那個有著憂郁癥,陪了我至今一半的生命的人好不好。
(六)
我沒再為我們之間疏離關(guān)系而惶恐不安,因為我知道,再多年以后,相遇也只是點頭問好,沒人知道最初分開的疼,因為那早已不再重要。恩,剛才那個人是誰?我似乎忘了。身旁朋友會笑著說,大概是個記不清的故人吧。
是啊,故人。
誰讓流年已逝,歲月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