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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微涼人安好

(一)

  既然有下下簽這種東西的存在,就總有被人抽中的概率。

  方洛洛是十歲就又離家出走的經(jīng)歷得女生。而如今她拋下白底黑字的大堆考卷,一個人跑到了杭州的靈隱寺。燒香拜佛,求神問卦,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

  果然,當她架著二郎腿吊兒郎當?shù)乜吭诤笊降奶覙渖蠒r,斜叼著的狗尾巴草就像那支下下簽一般釋放著怨氣——平時顯得很牢靠的口袋這次卻被一只默默的手默默地光顧。

  嚴峻的中國人口形勢??!她在心里悲號,帶著微微抽搐的嘴角。

  “呸——”她吐掉狗尾巴草,以無比敏捷的身姿跳了起來,然后昂首挺胸,睥睨地看著山下來來往往的人群,眼睛卻像雷達一樣掃視著每個人,試圖尋找出自己可愛的家當。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相思不得,唯惆悵,唯惘然,唯……心傷。

  她想,我的錢包肯定也很想我吧

  十歲那年,她一只手抱著一大袋爆米花,一只手握著兩根糖葫蘆,閑逛似地走在街頭,眼睛依舊像雷達一樣掃視著,這回卻是散發(fā)誘人香味的街頭小吃。錢包也很配合地脹起,適時地發(fā)出得意的笑聲。是的,裂開嘴大笑。

  “喏,糖葫蘆要不要?”

  就像一顆小草突然投射出大樹的影子,方洛洛此時的心情不可用言語來形容。她瞳仁中一個個的小葫蘆逐漸變成了可愛的圓形方孔錢,在陽光下發(fā)出耀眼的光澤……

  真是歲月微涼,人卻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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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地一陣風吹過來,枯黃的葉子隨著粉白的桃花一起落下來,讓人無不感嘆這個越來越像秋天的春天——歲月微涼。

  “石頭哥哥!”方洛洛兩眼發(fā)光地看著對面這個笑得溫和的男生,一激動就吞了一個糖葫蘆進去。

  “玩得還挺高興的吧?”石頭一挑眉毛,走近一步說。

  “嗯……”方洛洛含糊地應著,陪著笑臉說,“還行,這里空氣還行。”石頭一米八多的個子,一走近他的影子都能完完全全地擋住方洛洛——赤裸裸的壓迫啊。

  “你中飯沒吃?”石頭悠閑地靠在大樹上,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隨口問了句。

  沒想到方洛洛像被人點到痛處一般身子一僵,隨后弱弱地說了句:“吃……”何止呢,除了早飯隨便啃了幾個包子,幾乎是滴水不進?。?br />
  “錢包丟了?”石頭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問。

  “誒……誒……”她囁囁嚅嚅地應著。

  “真丟了?”他陡地提高聲音說,眼睛里充滿了未知名的東西,像一團幽藍色的火焰在跳動——大有一副怒其不幸哀其不爭的表情。他說:“這次你以身相許也沒有用。”

  想起上次她來杭州玩,一天就用了他一個月的零花錢,他就讓她以身相許地給他當了一個月的鐘點工,那經(jīng)歷簡直是……

  方洛洛想到這里不由得渾身一抖,愁眉苦臉地可憐巴巴地說:“我也不容易啊,跋山涉水來到這里,好不容易看到點景色,誰知道……有人就那么來去匆匆呢……”連痕跡都沒有留下。

  石頭沉默著嘆了一口氣,隨即又咬牙切齒地說:“看在你爹媽的分上,這頓晚飯我請,吃好以后爬也給我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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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jù)墨菲定律:如果有壞事可能發(fā)生,那么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fā)生,并且引起最大可能的損失。

  而在他之前的幾千年,有一句話叫: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福。

  方洛洛此時坐在明亮寬敞的餐廳里,面前飄香的普洱茶升起裊裊的白霧,無不散發(fā)著“我很愜意”的氣氛。

  要換我,錢包沒丟都沒準吃不起呢。她越想越開心,笑得不禁瞇起了眼,連對面沉著臉的石頭瞧著都和藹了幾分。

  他最后一次看了看手表說:“還有半小時我要回學校開會,所以……”

  “所以看在我爹媽的份上,好心人石頭哥哥就送我到車站吧。”方洛洛很殷勤地給他加了滿滿一杯茶。

  她知道石頭最容易對她妥協(xié)的一句話就是,看在爹媽的份上。因為在他心里,微涼且艱難的歲月里,那個與自己相存相依的人就只有父母。

  石頭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隨即笑道:“我也沒說不送你啊。”他頓了頓又說:“要是又被人拐走怎么辦?”這時他本就狹長的桃花眼閃出戲謔的笑意,令方洛洛的臉“噔”地一下紅了。

  “小時候長得還算可愛……現(xiàn)在這樣,也沒人來啦。”她不害臊地說。

  “你不知道,大眾貨色一直都比較熱門的么?”石頭繼續(xù)毫不留情地打擊她。

  “這個……”方洛洛最終臉色由紅到白再恢復正常,“我們?nèi)ボ囌景伞?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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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歲那年,身高還不到門把手高的方洛洛一個人蹲在候車室的角落里。

  她用最后剩下的錢買了一張車票,結果等車的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只剩下寥寥無幾的人——真是懊惱的可以。

  按照預計,她留下計算好的錢來買車票,其余的都變成零食裝進肚子里去了。聰明如她,卻沒有預算到自己會因為睡著而使車票作廢,而使自己如今仍留在這里。

  “諾,糖葫蘆要不要吃?”

  這是她第一次碰到這種問話,淡漠卻隱含著關心,總能讓迷途的人感到些許的溫暖。

  然而她卻警惕地抬起頭,露出像小貓遇到危險一般的眼神,瞬間把原本柔順的毛根根倒豎。

  那個人卻笑了,使勁揉著她的頭發(fā)說:“你這個小孩子……”善良得可以像天使,邪惡的時候又像撒旦。

  這是方洛洛第一次看到石頭,她當時正蓄勢待發(fā)地準備沖過去把他撞開再趁機逃走。

  因為無論是壞人好人,在她的世界里除了父母是可以沒條件地撒嬌、靠近,其余人的接近都是帶有目的性的本質(zhì)。

  換言之,在這個微涼且艱難的歲月里,只有父母是一直在那里,并且一直單純地只愿自己一世無憂,歡顏長展。

  ……

  原來父母終于想起了連日來對女兒學業(yè)的壓迫和內(nèi)心感受的忽略,于是連忙來到杭州尋找她。

  結果石頭趁在車站外面買糖葫蘆的空檔瞄到那個蜷縮在角落的身影,就這樣找到了她。

  初次見面,石頭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含笑說:“我是你的新鄰居,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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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也有人跟你說過——

  小孩子不能隨隨便便跟陌生人講話;

  小孩子不能隨隨便便拿陌生人給的東西吃;

  小孩子不能不告訴家里人隨隨便便就一個人出來;

  ……

  方洛洛和石頭走在布滿星光的深藍色天空下。

  她伸了個懶腰說:“明天又是個大好晴天吶。”

  石頭應著:“嗯。”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對石頭笑著說:“我以后不來這里了。”

  石頭抬起頭來,看到她眼底也有類似星星閃爍的明亮,愣了一下說:“有比杭州更好的離家出走的地方?”

  “應該有的吧,”她懶散地說,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幾步,“不過下次到這里來,我要光明正大地,堂堂正正地來。”

  他挑眉道:“聽著還行。”

  ……

  方洛洛說,她要考上這里最好的大學——就跟石頭一樣。

  她還說,等到開學的那一天,我一手拉著爸爸一手拉著媽媽,大搖大擺地跨過這個門檻。而不是把她的行為冠以離家出走的字樣。

  (六)

  不管世界怎么變,你還在,我就幸福。

  ——方洛洛

  盡管每次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長久的情緒,但她總會記得,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令自己更加牽腸掛肚的地方,雖然那里會有悲傷,有惆悵,有氣憤……卻總能夠觸動自己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而現(xiàn)在,她想她也該長大了吧。

  不能一聲不響地離開他們;不能總令他們擔心自己;不能總是用自己荒唐無理的行為以對他們眼底那抹始終包容的笑意——他們總是想盡一切辦法令自己自由,平安,喜樂。

  微涼且艱難的歲月里,我且行且珍惜著,因為有他們。

  歲月微涼人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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