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睡夢(mèng)中，忽而想起來一雙憂郁的眼睛，不禁滿心哀傷。

它似乎還在小山丘上，用那雙眼無奈地朝我們流淚，低低地哀鳴，像是在說：“你們都盡力了，不要再管我了。”它的身影在夕陽照射下拉得很長(zhǎng)。向著東邊，逐漸彌漫上天際的黑暗，企盼地嗚咽……

第一次見到它，它溫順地趴在地上，用粉紅的大舌頭，梳理著毛發(fā)。“它不過是最低劣的狗而已，撿來的罷了。”鄰居時(shí)髦的女主人無奈地聳聳肩，“看它挺可憐的，應(yīng)該是被人趕出來的。”

也許是聽見了女主人的話，它抬起頭。它有一雙出奇明亮的大眼睛，清澈的似一汪山泉，平靜不因任何人情緒。

很快，鄰居同齡的小女孩告訴我：它懷孕了！我又一次去探望它。她見到我，伸出舌頭，嘴呈U字型的笑，眼睛里閃閃發(fā)亮，好似平靜的湖面掀起了一陣一陣的漣漪，泛著欣喜若狂的笑！她尾巴翹起來，一搖一擺，幸福地汪汪輕叫。鄰居女主人撫了撫她，“沒想到，她呀，竟是個(gè)懷了孕的家伙。”她看看我，開心地蹭蹭我的手。

小狗生出來了！我飛奔著來到她的家。喲五六只小狗狗一排的臥在她身邊。她時(shí)不時(shí)舔舔這個(gè)，摸摸那個(gè)，尾巴快速擺動(dòng)，眼里盡是溫柔，暖暖地注視著小狗，散發(fā)著母性的光輝。她看見了我，卻臉色一變，皺起鼻頭，嘴里發(fā)出低鳴聲，尾巴嗖地高高翹起，兇狠的瞪著我，好像在警告我：不要靠近我的孩子！我嚇了一跳，連忙走開。

逢遇下雨，烏云籠罩著大地，也籠罩著我們的心。女主人告訴我們：小狗狗們被狗販子抓走了。我難以置信，去瞧瞧她，卻見她嗯嗯的輕吼，眼里飽含淚水，凝視小狗用的餐具“嗷嗚”長(zhǎng)叫，那眼中的清泉由著淚水，帶著無盡的痛苦緩緩流下。突然她不顧一切地沖出門，“狗狗!”她的身影在雨幕中消失，只聽見她決絕的“汪汪汪”大吼。

破曉之際，她立在山丘上，我們站在她身旁，想要?jiǎng)袼厝?。她固?zhí)地不肯走，只是如雕塑一般地在那兒，看著東方吐白，一輪火紅的朝陽，聲嘶力竭地大吼，那兩只眼睛燒得通紅，不曾閉上。一天一天，滴水不進(jìn)的她瘦了，只是一張皮，披在了一把骨頭架上了一樣。她累到了，臥在地上，眼角肆意地流淚，但仍然不肯放棄，留著一束希望的光。

太陽落山了，火塘熄滅了，她也該走黃泉路了。終于，痛徹心扉地，拼去一切地，流盡了眼中含血的淚，隕滅了眼中微弱的光。

我仍記得，不曾忘懷。那一年，秋風(fēng)掃落葉，掃去了萬物，也不留情面地掃去了她的生命；冬來，雪悠悠地覆蓋大地，再?zèng)]有她的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