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倚著木門,木門光滑而灰溜,散發(fā)出冬日陽光般的溫暖灶膛里柴禾劈哩啪啦地響著。爺爺咝咝地抽著煙,向灶里添著柴禾。奶奶在鍋臺上翻炒著,煙氣很快彌漫了整個廚房,嗆得我咳了出來。
像單調(diào)的素描,漫山遍野地蕭索的顏色,鋪天蓋地地撒滿了整個窗臺,可即使是這樣無事做的冬日,對于孩子們來說也有數(shù)不清的樂趣。運氣好的時候堂哥伊東逮住一兩只野兔子,這是讓所有大孩子垂涎的事。而年紀(jì)略小的孩子就只能捧著皴裂的紅撲撲的臉,鼻子一吸一吸地,趴在堂哥家的院墻上,聽那殺兔子時野兔亂撲騰的聲音,心里不知是激動還是惋惜。更多的時間孩子們會擺弄那兩毛錢一盒的擦炮,一擦盒邊沿,往冰面上一扔,只聽啪的一聲。冰面上就只留下一個小小的黑乎乎的印記。扔進空罐頭瓶子里的聲音更奇特,甕聲甕氣地嘭的一下。倘若多扔幾個進去,罐頭就常會震得打顫。各個村莊上此起彼伏的炸響的聲音,算不上大,卻大肆地炫耀著孩子們的快樂。
似乎吃食都總是別人家的好吃些。兩三個孩子擠在廚房的矮桌子邊,腳卻不安分地踢來踢去。然后,每一個人一海碗面就端了過來,都挑了大塊的雞油在碗底,香得鉆入骨髓。將粗瓷碗有缺口的一邊轉(zhuǎn)到另一邊,香菜厚重的味道扶搖直上,趴在碗沿滋溜溜地吮吸一口湯,暖烘烘的。于是幾個孩子埋著頭呼哧呼哧,不亦樂乎。
到了傍晚,炊煙在遠處一點點升了起來,直直的,不濃,略高一點時便漸漸地散了。于是,那綿長的親切的呼喊聲就悠悠地在空曠的田野、河岸上散開來了。濃郁的鄉(xiāng)音,滿蘊愛憐。若是喊了兩三聲依舊不見孩子虎頭虎腦的身影,母親或奶奶就拎著飯鏟子奔出院門吆喝起來。裊裊的炊煙,模糊的喊話,一點點地漫漶,昏乎乎的甜蜜。而今我坐在教室的桌前,任憑舊年的聲音無形地在腦海里出現(xiàn),又帶著不能再觸及的遺憾流回往昔,悵然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