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陽春過后,媽媽會把去年特意留下來的紅薯在地里種下。經(jīng)過一周雨水的滋潤與暖陽的照射,紅薯淺綠的新芽從地里探出頭來,每天長高一寸,在昂揚向上地觀賞這個繽紛多姿的世界。
待到紅薯枝繁葉茂的初夏,媽媽用鐮刀割斷紅薯的枝丫,把枝丫移栽到另外犁好的新地,給紅薯澆水施肥一段時間,鋤干凈地里叢生的雜草,再施一次肥就到收獲紅薯的深秋了。又紅又大的紅薯是鄉(xiāng)下人極,它甜而不膩,冬天的早晨煮一鍋紅薯,當主食或者零食吃,熱騰騰的紅薯下肚之后身子暖烘烘的。
小學(xué)時代,冬天雖然寒冷刺骨,卻是我最喜愛的季節(jié)。不單是因為冬天可以和伙伴們快樂地一起跳繩,還可以吃上我最愛的香甜的紅薯。
寒風(fēng)呼嘯的冬天早晨,7點半去村里的小學(xué)上課,9點放早學(xué)回家,媽媽早已把一鍋紅薯煮熟等我回來吃。我每次都是先吃紅薯再吃飯的。有時媽媽忙了地里的活兒才回來煮,往往是我下早學(xué)回到家,紅薯鍋下的柴在熊熊燃燒,鍋蓋的周沿冒著裊裊的氣霧--這景象證明紅薯還沒熟。媽媽柔聲喚我先吃飯吧,吃完飯,紅薯也就快熟了。我的腳步卻始終沒有移動一寸,雙眼全神貫注地盯著鍋,不停地往灶里添柴,心里盼望它快點快點熟。此時我總是免不了要挨媽媽一頓輕聲的呵斥的,因為柴火添滿了灶,火勢太旺從灶口竄出來好高好高。媽媽說不是火勢越大紅薯就越容易熟,只會把鍋里的水快速燒干,紅薯非但沒熟透還被你燒煳燒焦了。我下我乖乖地遵旨慢慢地添柴,為了我的紅薯。好不容易熟了,媽媽趕緊從熱氣騰騰的鍋里飛快抓一個出來放在灶臺邊,剛出鍋的紅薯實在太燙了,得讓它涼一些才能入口。我等不及,用水瓢從水缸中舀滿冷水,以瞬間飛快的速度把滾燙的紅薯丟進水瓢里。在水中我連續(xù)撥動紅薯三五次,給它移位,給它翻身,只求它快點兒涼下來。感覺它不再那么燙手,拎起渾身濕漉漉的的紅薯連皮都沒剝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媽媽看我猴急卻津津有味的樣子,趕緊從鍋里再抓兩個出來,然后莞爾一笑,愛憐地說,丫頭,你這忒愛吃紅薯的命?。∥衣犃艘哺呛堑匦ζ饋砹?,確實如此啊。
有一天下早學(xué),我和另外兩個同學(xué)沒有像往常馬上回家,而是在操場忘我地跳繩,忘我到?jīng)]回家吃早飯的地步。第一節(jié)課的課間,同學(xué)跑進教室告訴我說,你媽媽在校門口等你,叫你下去。我飛奔到校門口,媽媽焦急又心疼地說,你怎么沒回家吃飯,怕你餓我就帶兩個紅薯來,但是又不知道你在哪個教室,看見熟人就叫她傳話找你了。從媽媽的語氣里,我讀出了母愛與寬容。吃著那兩個香甜的紅薯,悄悄看媽媽清瘦的臉頰,陽光薄如羽翼地照在她的棉襖上,那一刻,覺得季節(jié)不像冬天,像初夏般暖洋洋的。次后,我決心做個乖孩子,再也不貪玩到連飯都不吃讓媽媽擔(dān)心。
如今,長大了,像所有成長的鳥兒一樣離開了溫暖的初巢,一個人在外漂泊。
每當春天來臨,就仿佛看到媽媽在地里種紅薯的場景;每到冬季,走在蕭瑟的大街上,聽到叫賣紅薯的,我總會買兩個。吃著紅薯,身子暖暖地抵御著凜冽的寒風(fēng),仿佛媽媽近在咫尺,愛憐地嗔笑我這忒愛吃紅薯的命,那份血濃于水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