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的冬天,我們搬家了。新搬的房子有個小院,正對著我的臥室。院子里匍匐著細長的秋草,雪白的墻上爬滿了荊棘。這是我第一次擁有小院,那種興奮滿足的情懷,驅(qū)使我把它整理一新。四周擺上了水仙,插上了臘梅的的枝丫。
寒風凜冽的一天,正在伏案的我聽見小院中有清脆的聲響——兩只大膽的小麻雀落在院中,也許是因為寒冷,也許是由于小院的清新,它們瞪著亮晶晶的眸子,大膽地與我對峙,終于在角落的空調(diào)下安居落戶了。
從此,我們開始了生活中的溝通與信任,一切盡在不言中。我和它們分享著彼此的友善,相處得愉快又輕松。
然而有一天,我聽見了它們躁動不安的鳴叫,推開窗,看見一只灰白的野貓伏在墻頭,冷漠地立著。我趕出去,擺出一副震懾的架勢,手里還拿著一碗魚,那貓沒有驚懼,沒有討食,身影晃動間,下了墻頭。
那天晚上,月亮又大又圓,像那只貓冰冷的眸子。
后來,那貓仍會光臨此處,鳥兒依然躁動,但我會定時送出食來。貓很有原則,不過目光變得有些溫柔,卻從不讓我撫摸,始終保持著一種清高的疏遠。
我與貓如此相處著,靜靜間,卻也分享著一份尊重,共生的友好。
卻又一天,我們一家人去了蘇州,四天后,我懷著驚恐的心情沖回家。姜堰在下雪,貓兒沒有我喂食,會不會將鳥兒……我猛地推開小院的門,焦急地搜索,可是大出意料,鳥兒安然無恙地依偎在一起,呢喃著。它們小小的腦袋攢動著,灰黃色的羽毛在風中偶爾飄動,可絲毫沒有寒冷的瑟縮。老鳥恰在給小鳥喂食,還不時用它的嘴為小鳥梳理周身并不濃密的灰色絨毛,它們唧唧啾啾,溫馨而又令人動容。外面的雪紛紛揚揚的飄灑,而它們的小家中卻如春日一般逸散著濃情??吹酱司埃掖笃?,四處尋找,發(fā)現(xiàn)貓正睡在空調(diào)器上,肚子癟癟的,顯得無精打采。它灰白的身體上已經(jīng)落滿了雪花,它伸出了爪子,輕輕地用舌頭舔舐著,再在臉上抹抹,使落雪融化。它的動作依然是那么高貴,盡管有些疲倦。它的眼睛半睜著,但透過漫漫雪幕,它看到我,我分明感知它的眼睛亮了許多,如同一個留守兒童看到歸家的親人那么興奮。
我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那是比冬日的陽光更明媚的情懷?——鳥兒由于對我的信任,沒有別擇他處;貓出于友誼,沒有傷害我的朋友。這不恰是人間最真實美好的生命之愛么!這種沒有交流的默契簡單而真摯,為了這份默契,它們要承受饑餓乃至死亡的危險。而我有機會從中搭成了一架信任的橋梁,得以讓它們與我盡情地分享著這生命之愛,我是多么的幸運啊!
不知何時,雪停了,天也漸漸地放晴。我久久地佇立著,小院的墻上的荊棘仿佛開滿了星星似的花朵,當花兒輕輕搖動的時候,我看見我的貓兒,鳥兒,靜靜地陶醉在陽光里,正在盡情享受我給它們帶來的美食。
生命的珍愛在分享中變得明亮而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