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榮幸,身處在四世同堂的幸福大家庭。老祖母九十高齡,眼不花耳不聾,常明察秋毫,插手家事。爺爺奶奶雖也年近七十,但在老祖宗眼里還是不太懂事的孩子。爸爸媽媽正身處壯年,卻在家中長期裝聾作啞,不對高層言論做任何評價。小女子我雖是豆蔻之年,實則不諳世事,但常被老祖宗和奶奶抓去當她們的“家庭法官”為她們的爭論評斷是非。
媽媽說我們家有兩個核心組織,一個最高組織,共同捧著一個甜心豆瓣的我。其實媽媽不了解,我不僅不是她所言的甜心豆瓣,而是核心組織和最高組織的受害者。每每父母離家上班,看似祥和的家里實則暗流涌動,奶奶和老祖母隨時都可能因一點小事引發(fā)戰(zhàn)爭。而引發(fā)者往往是無辜的爺爺。每當戰(zhàn)爭爆發(fā),我就成為奶奶和老祖母的爭搶對象,不是想從我身上挖出對她們有益的一手材料,就是希望我為她們批評另一方。
那天中午我從學?;丶页燥?,剛進屋就被臉清面黑的奶奶抓住逼問:“怎么作業(yè)又沒做完?老師告你狀了!”她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先是一陣苦口婆心,后又是一通循循善誘,方才放我到飯桌吃飯。
路過老祖母的小屋時,只見她正從門縫探著頭,伸出一只手對我猛勾手指。意思我明白,是要我進去。我裝作不解,想要溜開。老祖母一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我拽了進去。她把我按坐在床沿上,揉捏著我的手說:“乖乖,剛才你們嘰嘰咕咕在干啥?是不是你奶奶說我的壞話了?”
本是沒有的事,我不加思索猛搖頭,跟搖撥浪鼓似的。老祖母不甘心,捧住我的頭誘惑道:“乖乖,放心給我說,我給你好吃的。”見我沒吭聲,她起身在跟前的櫥柜里悉悉索索摸出她那個寶貝罐子,扒拉扒拉翻出一顆糖剝開塞進我嘴里:“快吃,快吃,吃完再說!” 見老祖母孩子般眼巴巴望著我,我撲哧一聲笑了,含糊不清對她說:“老祖,奶奶真沒說啥,是我沒完成家庭作業(yè),老師告狀,被她狠批了一頓而已!”老祖母瞪著我逼視了半天,見實在得不到對她有利的材料,便揪著我領子往門外推:“走走走!就知道你是個小白眼狼。”
誰知,我剛出老祖母的臥室,又被奶奶逮了個正著。她沖我擠眉弄眼,假意讓我進她的房間拿書。我一進去,她立馬關上房門,低聲詢問:“你祖祖又在說中午做飯的事哈?”看來是逃不掉了,我只得一臉無奈抱肘依靠在門邊,靜等她細說事情的緣由。
奶奶抱怨老祖宗都一把年紀了,還端著婆婆的架子欺負人。說中午的時候她正忙著給我打小裙子,就指派爺爺做飯去。沒成想,爺爺剛進廚房,老祖母就拄著拐杖顛著小腳跟進去,把你爺爺給拽開了,還氣呼呼的拿著鍋鏟大聲說:“你讓開,這種事是應該是女人做的,哪個男人還要做飯嘛!走走走!今天的飯我來做。”像生怕我聽不見一樣,說完還把鍋鏟摔得當當響。你爺爺沒則,跑過來命令我去做飯。老祖宗見我進了廚房,假意客套幾句,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揚長而去。
她心里不舒服,就跟爺爺吵了幾句。結果老祖母不僅不勸,還火上澆油:“媳婦,你這就是你不對了!明明我去做飯,你不讓,非要自己做。做完了又來甩臉子給人看!”奶奶胸口一起一伏,說她嫁到這個家這么多年了,為這個家整天忙里忙外的,居然還討不了好,非要我評個理,到底是她不對,還是老祖母不對。
我看著迫切希望得到是非評定的奶奶,不知道該怎么說,猛然想起媽媽說過的一句話,清官難斷家務事,準備對此時不做任何評價。我吼了一聲馬上遲到了,隨即一臉焦急地朝門外擠。奶奶拉住我,往我口袋里塞了5快錢,讓我放學后買點東西吃,還一再叮囑我在這個家她才是對我最好的人。
晚上我給媽媽訴苦,說我是耗子鉆風箱——兩頭不討好。她卻笑我是“家庭法官”,吃了被告吃原告,得了便宜還賣乖。哎,她們哪里了解我的煩惱喲。嘿嘿,算了,為了家庭和睦,我只好繼續(xù)當這個兩處不得好的“家庭法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