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她的辦公桌上,有幾株茉莉插在透明的花瓶里。她總喜歡連續(xù)放置好些天,直到花開始泛黃,大家嚷著說沒有香氣時,她卻只是揚起嘴角不作聲。她四十來歲,她的長相絲毫未對年
齡起到掩飾作用,眼角旁早已有了些不淺不深的紋路。當她以路人甲的形象絢麗登場時,所有帥哥美女“超能力”的幻想瞬間破滅。不過仔細瞧她彎彎的眼睛,我想她也可以光榮“升級”為和藹可親的人。
她教的是語文,但似乎沒有任何感性思想,上課時她總是面無表情地站在講臺上,一節(jié)課從頭講到尾。我們都很奇怪為何她會對“填鴨”事業(yè)如此熱衷,紛紛在背地里稱她“白板”。
我自認是個尊敬老師的孩子,課后也會很親切地喊她一聲:“陳老師好!”她卻象征性地點了幾次頭,扯出種不自然的微笑。久而久之,我們覺得她已經(jīng)迂腐得無可救藥了,也就不再和她親近了。
她在課堂上提問時,沒有人回應(yīng)。她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左手攥緊了衣角,動了動嘴唇,卻又沒有發(fā)出聲音。她用手拂過額頭上的發(fā),背過身去,在黑板上寫下那道題的答案,想表現(xiàn)得自然些,可微微發(fā)顫的聲音出賣了她。她移到了我的身邊,對我們說:“我很希望同學(xué)們可以配合老師的啊……”她抬起右手,似乎是想摸摸我的頭,我卻下意識地躲開。我明顯見到她的手一僵,頓了會兒,慢慢收了回去。我在心里已把自己批斗了好幾遍了——為什么要躲呢?因為和她不熟?我只有在心底安慰自己。
在校運動會上,我的同桌參加了跳高比賽,我去為她加油,她也去了。可是同桌因為緊張而發(fā)揮失常,原以為可以拿到的獎狀送入了別人的手里,她哭得很傷心。我只好在一旁安慰她。陳老師急匆匆地跑來問:“怎么樣?傷著了嗎?累就去辦公室里歇會兒,那有空調(diào)。”不等同桌回答,她便扶過我的同桌,連我一起拉進她的辦公室。坐在她的椅子上,看著她細心地幫同桌揉腿,一邊告訴她失敗一次沒關(guān)系時,我終于忍不住了,問道:“老師,你不是不喜歡孩子的么?”
她停住了,喃喃地說:“怎么會呢……”似在回答我又好像不是,“老師喜歡孩子啊,孩子們都很可愛,很討人喜歡啊……但老師以前對學(xué)生很袒護,從不打罵學(xué)生,而他們卻不聽話了,不再懂得尊敬老師,學(xué)習(xí)也不認真……”她說著又看向她桌上有些泛黃的茉莉,“老師也想對孩子們好啊。”
“老師,茉莉花都快黃了,為什么還不丟掉?”
“因為她們?nèi)匀缓芟隳兀?rdquo;
“為什么我聞不見?”
“因為你離她們很遠啊,要近些才可以聞見。”
我趴在桌上伸出頭去嗅,果然很香啊,看向她,她嘴角上揚的樣子很好看……
就如茉莉花的香味沁人心脾,我對她說:“老師,我們都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