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活力勃勃的叢林深處,有著一顆老樹 ,一棵在光陰中塑造生命的老樹。它衰老,曾經(jīng)稚嫩的青衣在風霜的沖刷下絲絲滑落,留下粗破的灰皮在雨雪中經(jīng)歷培植。它健碩,枯朽的樹枝上密密地伸出翠綠的翅膀,龜裂的皮膚下暴露條條光陰的溝壑。那是芳華的翅膀,在花腔年光光陰過后再次翱翔。那是不滅的印痕,在走出大半盤曲的路程過后映出世命的深度。
它曾經(jīng)帶著芳華與潛力離開這片甜睡中的地盤,在掙扎中突破頑殼的束厄局促。沐浴著初春的絲絲輕風,承接著萬樹流漏的點點碎金。在陰暗的樹蔭下點點延長。它如此纖細,在眾樹的包籠中顯得那樣柔滑,無力。偶爾,暴躁的夏蟬扒在它身上怨天尤人地說教。時而,威武的螳螂傲慢地搖著腦袋止不住地指導。連擺布逢緣的蒼蠅也伏在它耳旁撮動手,低著頭為它感到哀思,為它禱告。阿誰不幸的生命,被糊口丟棄在陰暗的夜空下,單獨接受著這一片涼心的安好。望著頭上瑣細的幾抹班駁烏黑,它將生命的標的目標鎖定。
時候將統(tǒng)統(tǒng)的遺憾碾成土,磨為塵,跟著竄改之風悄悄降下,又被片片落葉覆蓋,袒護得不留半陳跡。當光陰如天涯漫舞的煙霞一道又一道地撫過,曾經(jīng)的年光光陰已深深地印在年輪的影象中。四周的大樹在時候的消磨中垂垂低矮,昔日稚嫩的嬌柔被一種蒼勁的粗曠所代替。它的生命跟著那一輪紅日的起落而點點高大。超出,超出,在有數(shù)次超出過后,它的生命便定格在了那一個高度,它不再變動。在這個高度上,它以一種廣博,一種常態(tài)的美聳峙于富強的六合之間。
海上,寒寂的金風抽豐異化著鴉鳴從空曠的海面上悄悄漫過,將蕭瑟與廣博在這荒涼的時節(jié)完美暢通領悟,跟著漲退的海波,暴露滿腔悲慘,滿腹豪放。海邊,離群的人影倒映著稀少的星光從陡峻的巖石上緩緩走過,帶著潔白的月光,顯出淡定天然,威武安閑。他臨碣賦詩,將恢宏傾瀉于這慘白的蒼宇間。不是為了感慨這如墨的渾厚與悲愴,倒是在亂世中頌出王者之風。如此安然,仿佛本身早已融入這一片暗淡中的豪壯。曾經(jīng)的熱血青年被烽火和黃沙磨礪成一世豪雄,昔日的鋒芒也在亂世的嗟嘆中點點磨逝,卻暴露了厚重,顯出了固執(zhí)。磨難在時候的消磨中早已成為凹凸的崖石,曾經(jīng)在火線崎嶇難行,現(xiàn)在在腳下愈顯盤曲有形。因為高度決定了境地,境地竄改了視野。
那棵老樹在風雨中更加衰老,卻在日月的瓜代中愈顯生命的強大,強大得能夠超出世射中的統(tǒng)統(tǒng)磨難與困苦。富強蒼翠的玉箔麋集地交叉在充滿皺紋的樹干上,將天然中的生與死,興與衰完美地連成一個圈,圍成一幅調和的萬春圖。在這個高度上,沒有殘落,沒有停滯,沒有因為環(huán)境的變動而帶來的無法。有的只是一種運動,一種淡定,一種在常太中流暴露的巨大和寬廣。藤蔓蔓飄飄,疇昔的束厄局促偶然間成為一種無可替代的風采環(huán)抱在健旺的身軀上。蟻穴洞洞,以往的傷痛不覺間化為一種難以雕啄的神韻裝點在奇峻的身姿下。斧聲鑿鑿,一棵又一棵堅硬的軀體從身邊倒下,而它的身影卻仍在叢林深處彰顯青色的力量,因為它的靈魂早已融入哲人、智者的夢中。它大得出奇,奇得令人贊嘆,統(tǒng)統(tǒng)的困難,波折都在它的身上同一于一種美,一種高大的美。
海風垂垂停止了躁動,混亂的鴉鳴跟著濤浪的吼怒融入了南邊的天空,統(tǒng)統(tǒng)的豪情在黑暗中墮入沉寂。一聲長笑突破這片神迷的沉寂,異化著豪氣,開釋著孤傲。他的目光頓時在月光中閃動,直射悠遠的時候。官渡疆場,遠方的號令在火光中掙扎,搖擺;近處的歡娛在溫酒中飄散,繚繞。他仰天大笑,一種豪宕,一種真情。華容小道,身后的軍士被燎人的烽火薰成焦炭,暴露無助和哀傷;身前的陡巖在峭壁間傲然聳峙,他仰天大笑。一種安閑,一種開闊。笑聲中時而帶著奸邪,時而又流出真情,乃至還暗含殺機,卻被一種淡定的豪放所袒護。成,他笑看萬世;敗,他笑望人生。亂世之奸雄,是身處動亂人間所迫的奸同一于人生六合的雄。
大樹持續(xù)在輕風中悄悄微語,用高度俯瞰生命的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