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庫中的陽光

陰冷的倉庫拐角，一位老人背對著我，弓著背，用粗糙的手整理著門前衣架上的三件衣服，不知為何，我竟待在原地不再往前，只是回想起了記憶深處，那近乎一樣的動作……

晴天，深藍色圓頂上空蕩蕩的，沒有一朵云，只有一縷縷云跡和那明晃晃的太陽，我把晾在陽臺上的衣服取回來。忽然一陣大風(fēng)把手上的衣服吹走了，我趕緊跑下樓尋找，卻一無所獲。恰時保潔阿姨路過，我便上前詢問。“沒有??！”她答道，準備離開時卻又想到了什么，折回對我說：“要不你去你們那幢車庫的老爺爺家里看看？”

我納悶了，為什么要找他？他經(jīng)常撿一些紙盒瓶子去賣錢，曾經(jīng)我還看到他撿起地上的一條裙子掛在他門前的衣架上，沒過幾天，那裙子就不翼而飛了，肯定是他拿去賣錢了。他不僅賣垃圾，還賣別人的衣服！如果我的衣服真的在他那兒，那豈不是……我趕緊沖進車庫。

拐過彎，一抹熟悉的白色映入我眼簾——我的衣服！它正靜靜地掛在老爺爺門前的那個衣架上，除我的衣服外，還掛著三件衣服。我頓時感到驚訝，隨即怒火中燒，那老爺爺果然要把我的衣服拿去賣錢！我心中涌起了抑制不住的憤怒：難道他不知道擅自拿別人的東西是不禮貌的嗎？我一把取下衣服，準備回去。

忽然，空曠的樓道里響起了拐杖擊地時的清亮響聲，我回過頭，一位老人正站在我身后，他的背弓得極彎，個子才到我身子的一半，粗糙的手拄著拐杖，頭發(fā)中已無一絲黑色。我低頭看著面前的老人，心中的憤怒消除了一半，還是勸一下吧。我抖了抖嘴唇，想說些什么，他看到了我手中的衣服，搶先一步說：“你丟衣服啦？下次別那么粗心了！如果以后你們有衣服丟了，先來我這兒看看吧！我會替你們保管的?。?rdquo;說完，用拐杖點著地，步履蹣跚地走到衣架前，用他那如枯葉般的手輕輕理了理架子上的衣服領(lǐng)子，顫抖著將衣面撫平，那雙手瘦得只剩下了皮，粗長的青筋如一座座小山脈，在手背上高高地隆起。那還是我厭惡的撿垃圾的人嗎？為何動作那么輕柔？我低頭看著手中的衣服，明明掉在了地上，可白色的衣面卻無一個污物，甚至也沒有灰塵——肯定是老爺爺幫我撣掉了！

我摩挲著衣服，心中涌起了感動、懊惱與慚愧，從前，我只知道他喜歡撿垃圾，就厭惡他，下樓遇見他都不打招呼，但實際上，我忽視了許多他身上的光芒：每天夜晚，他都會把別人忘關(guān)的大門關(guān)上，有時，他會把我們放在門口的垃圾袋順道扔掉，時而也會過問一下同小區(qū)的人家家中有沒有紙盒，他來清理……

架子上那三件鮮艷的衣服成了陰暗車庫里最亮的角落。盡管里面沒有陽光，但老爺爺本身不就是個散發(fā)光明的太陽嗎？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車庫也可以那么敞亮！

“又丟衣服啦？”爺爺?shù)拇笊らT又一次響起，打斷了我的回憶。“沒有丟，爺爺！”我笑著大聲地答道，爺爺笑道對我點了點頭，我轉(zhuǎn)身跳躍著奔跑到陽光里，任陽光浸潤我的身體，就像感受著老爺爺身上散發(fā)的陽光一樣，一樣溫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