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眼淚

前一段時間，媽媽對我說了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

那天，她悄悄地打開我的房門，望著我憤怒無比的臉，輕輕地說了三個字：“你變了！”這三個字雖然聲音不高，但分量很重，讓我著實地愣住了。我以為媽媽會兇我，會生氣地像以往一樣罵我不懂事，會嘮叨個半天，但怎么也想不到，她會說這三個字。

媽媽見我愣著不說話，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后，如她來時一般，輕輕地帶上門，門發(fā)出細微的“哐當”聲。

看著媽媽關上的門，我忽然想起了兩天前與她吵的那一架，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

那天晚上下了晚自習回家，媽媽接我的時候不發(fā)一語，我就知道老師請她來學校了。

到家時，媽媽打開許久沒換略顯暗黃的燈。坐在沙發(fā)上，望著我倔強的雙眼，半是生氣半是疲憊地開口道：“為什么在班上打人？！”

“我沒有！”我堅定地回答道。

“老師都告訴我了，你還狡辯！還好，老師及時來了，不然現(xiàn)在肯定不是付些醫(yī)藥費，去道個歉就可以解決的事了！你知道這樣做后果的嚴重性嗎？”媽媽霍地一下站起來，有些許血絲的雙眼似乎閃著點點淚光，焦急而又氣憤地望著我。

我扭過頭不去看她，丟下一句“我不管了反正我沒錯！”就跑出了家門，“嘭”地一下甩上了門，在關上門的一剎那，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媽媽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昏黃的燈光下，淚水反射出跟燈光同色的光，反射進了我的眼睛里，反射到了我已感到疼痛的心中。

我在白得在黑夜中有些刺眼的燈光下偶偶獨行，縮著脖子，雙手插在兜里，秋天的夜晚不像白天那樣悶熱，陣陣涼風帶著一股寒意一直吹到我的心里。

吹了一會兒風，頭腦有些清醒了，我走上了回家的路。走到樓下，望著從我家窗口透射出來的昏黃的燈光，我的腳步在樓底下猶疑，許久許久才下定決心走上了樓梯。

拿著鑰匙緩緩地開門，輕輕地走近媽媽的臥室，那里的燈已經(jīng)熄滅。我合衣上了床，關了燈。夜靜如水，如水的夜里思緒格外地活躍……

活躍的思緒讓我學著媽媽的樣子，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我看見媽媽房間的燈光亮了，這么晚了，媽媽怎么還沒睡，我繞到陽臺上，從未遮嚴實的窗簾內(nèi)往里看：

媽媽低著已經(jīng)有些許白發(fā)的頭，在燈下認真看一本書，那是什么書呢？我很好奇地側著頭，瞇著眼，等媽媽抬手翻書頁的時候，我看清了書的封面上的幾個大字，頓時，我的心被什么揪緊了，我瞪著眼，捂著嘴，心中一陣酸痛，淚如泉涌……

那綠色的書皮上赫然顯著幾個大字“青少年教育手冊”。

我終于明白了媽媽那三個低沉而具有沖擊力的三個字的含義，“你變了”——這三個平凡而樸實的漢字，從媽媽嘴里說出來，是媽媽在對我進行了一系列教育后，對我“死不悔改”的失望；是對我這個曾經(jīng)的“乖乖女”的再次否定；同時也是媽媽對我的任性束手無策后的一種怨懟（duì）。

我突然覺得無比地悔恨，母親為我做了那么多，而我卻把它當做耳邊風，從沒往心里去。想到此，眼淚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

重新回到床上，我無比地懷念曾經(jīng)的我，那個讓媽媽引以自豪的我，那個乖巧懂事的我，那個成績優(yōu)秀的我。而不是現(xiàn)在這個只會讓媽媽傷心落淚的我，一味任性的我，聽不得任何批評的我。

淚眼朦朧間，我仿佛又看見了媽媽為我傷心落淚的畫面，她那無助的淚珠，連同她對我的憧憬一起砸在地板上，砸得粉碎，那聲音讓我的心臟震顫、破裂，我有什么辦法來拾起自己這顆破裂的心呢？有什么辦法讓終日為我操勞的母親破涕為笑呢？

我思考著，思考著，不知不覺，天已經(jīng)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