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和奶奶住在老家。當時,家里條件并不好,她要照顧年幼的我和年邁的太太,還要操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務。所以,她很少陪我。我也只能靠在太太的身邊看著她忙進忙出,什么也不能做。那時,奶奶的嘴唇總是烏黑而干裂的。后來,家庭條件有所好轉,她的活少了很多。終于,奶奶可以陪在我的身邊了。我才知道奶奶那烏黑干裂的嘴可以為我打開一個多彩的世界!
天氣好的時候,她會帶我去田野里散步,并告訴我這是誰家的田,那是誰家的地,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草。春天,她會帶我看桃花;夏天,她會帶我去池塘邊看小魚;秋天,她會帶我去摘果子;冬天,她會和我坐在家里,生起火爐子。她不會給我講白雪公主那樣美麗的童話故事,卻能繪聲繪色地說出大灰狼是怎樣吃掉不聽話的小孩的;她也不會給我各種各樣新奇的玩具,但她可以用一根繩子翻出許多花樣;她更不會演奏昂貴的西洋樂器,但她卻能用一片神奇的葉子,吹出婉轉動聽的曲子……
我們祖孫倆的感情就是這樣培養(yǎng)起來的。
我喜歡奶奶這樣,喜歡這樣的奶奶。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時間不等任何人。我到了該上學的年紀。爸爸回來接我的時候,我死活也不肯走。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最后,奶奶和我拉鉤,說等活干完了,一定去看我。爸爸說我們還會經(jīng)常回來看奶奶的。被爸爸抱出大門的那一剎那,我哭著看到奶奶也哭了,但她努力地微笑著。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不能再和奶奶坐在屋檐下,幫她剝豆子,聽她講故事了。
日子隨著日歷一天天地翻新。我回來看奶奶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在長大,她在變老。臉上布滿皺紋的奶奶會經(jīng)常看我看得出神。我問她為什么,她笑著說:“姑娘大了,都快不認得了。”她轉過頭去,我看到了淚,她眼角掛著淚水。
我的奶奶去年走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給我講故事,給我翻花繩,給我吹曲子了。我只能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云,飄來蕩去。有時,也會自己翻花繩,可是,沒有奶奶翻得好看;有時也會吹樹葉,可是,沒有奶奶吹得好聽;有時,看天上的云,總會想起奶奶那慈祥的目光,那和藹的微笑。
我的奶奶從未對我說過愛這個字,但我明白,她那濃濃的愛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