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左拉著
[故事梗概]
艾堅·郎杰是個二十一歲的機器工人,有著褐色的頭發(fā),強壯的身體,而且是個漂亮的男子。他因在里爾的鐵路工場,打了工頭的耳光而被開除,來到服婁礦場找工作。他向礦場的車夫汶森·馬安打聽礦上的情況。汶森·馬安是個矮小的老人。他家祖祖輩輩都在礦井當挖煤工人,他的父親和兩個叔叔及三個兄弟都死在井下。他自己在礦井工作了五十年,雖然長期井下的勞動損壞了他的腿腳,不能再下礦井了,但總算幸運地活下來了。為此工人們給他起了個稱號叫“善終”。
老“善終”的兒子都森·馬安是個倔強而熟練的采煤工人。他的采掘小組,剛好死了個女推車工,這樣艾堅便頂替了女工的位置,參加了馬安的采掘小組。服婁礦井的設備條件極壞,礦工必須跪著、爬著、仰面躺著干活,“活象夾在兩頁中間的一個蟲子,受著活生生被壓成一片的威脅”。由于煤層散發(fā)的熱氣,工人們悶得透不過氣來。推煤車的多半是些未成年的女孩子,肌肉鼓得緊緊的,肩膀和腰不停地使勁,累得汗流浹背,喘息不止。地下潮濕不堪,礦工四肢被水泡腫了;碎煤、石塊又把他們的腳都戳青了;矽土侵蝕著肺,把人們的肺都燒壞了;有的得了貧血癥,有的關節(jié)癱瘓了。
艾堅和馬安的十五歲的女兒嘉黛琳一同推煤車。這個女孩子有一對象“泉水一樣的淡綠與潔凈”的大眼睛。艾堅由于干的是女孩子的活,加上技術不熟練,人們都瞧不起他。善良的嘉黛琳則處處照顧著他。艾堅沒有下榻的地方,她便請求父親給他幫忙解決。馬安把艾堅介紹給“有利”小酒店的老板賴賽納。賴賽納認識艾堅的朋友普魯沙,便答應讓艾堅住在他的店中。
賴賽納是個三十八歲的胖子,“圓圓的面孔上,剃得精光,露著和善的微笑”。他原是個挖掘工,在三年前一次罷工風潮中,被公司開除了。后來,他便在服婁礦區(qū)開起酒店來,并成為礦區(qū)不滿工人的首領,但他只強調合法斗爭,反對暴力行為。
馬安的兩個兒子柴沙里、襄倫都在礦井工作,但工資低,不夠維持一家的生活,常常面臨著斷炊的危險。艾堅來到礦井時,他們一家又揭不起鍋蓋了。馬安嫂便去向商人梅格拉借貸。梅格拉是個外表彬彬有禮,內心齷齪冷酷的胖子,而且是個大淫棍。他經常以借貸來奸淫礦工的妻女。他的店鋪開在礦場總經理海納波公館的隔壁,由于他得到工頭們的庇護,生意十分興隆。他看馬安嫂沒有什么油水可揩,便拒絕了她的借貸要求。
馬安嫂又到礦業(yè)公司股東格雷歌亞先生家借貸。格雷歌亞夫婦裝出一副假慈悲的嘴臉,讓其女兒珊茜爾把一些他們用不著的衣料施舍給馬安嫂,而拒絕借給馬安嫂急需的五法郎錢。馬安嫂想到井下的丈夫和兒女回來將要挨餓,只得又回到梅格拉的店中來。梅格拉想起馬安嫂有個十五歲的女兒嘉黛琳,便同意把食物和錢賒借給她。
嘉黛琳吃過晚飯后到蒙楚鎮(zhèn)上去買帽帶,路上,她遇見了同在礦井工作的大個子薩瓦爾。薩瓦爾用暴力強奸了她。這事剛好被正在散步的艾堅撞見了。艾堅感到既難過又嫉妒,因為他自己正喜歡嘉黛琳呢。
艾堅在“有利”酒店認識了另一位房客蘇瓦林。他是服婁的機器工人,年紀三十左右,身材瘦長,面孔細嫩,頭上的金發(fā)很濃密,兩邊的頰須卻很稀疏。他是俄國貴族的兒子,因企圖謀殺沙皇未成,逃到法國。他信奉無政府主義,主張“殺掉頑固的人們,鏟除一切陳舊的事物,當這腐爛的世界不再留下半點東西時,一個更好的社會或者會茁長起來”。他不同意艾堅提倡工人集會結社的主張。
三星期后,艾堅成了礦井里最好的推車工,人們改變了對他的看法,尤其是一向尊重出色工人的馬安,對他產生的親切的友情。他認為這位年青人不僅勞動好,閱讀、書寫、繪圖樣樣都能干。他邀艾堅搬到他家里住宿,并讓他轉為采掘工。
艾堅與“國際”勞工組織有聯系。他的朋友普魯沙經常寄些小冊子來給他閱讀。他在馬安支持下,在礦區(qū)發(fā)起了一個互助會社--“準備金庫”。參加的會員每月得繳納二十個銅子,以便工人在急難時互相救助。這樣一來,艾堅在工人中贏得了信任,并在他周圍團結了一批群眾。這時,礦業(yè)公司借口工人在礦井裝塞木頭馬虎,用罰金來懲處工人,并實行所謂新的工資制,使工人每月收入大大降低,引起了工人的普遍不滿。再加上一次礦井崩塌,壓死了礦工樹根,壓斷了馬安小兒子襄倫的腿,礦工的憤怒情緒達到了頂點。艾堅和馬安便領導工人起來罷工。馬安是服婁礦場最受尊敬的工人,被人們推舉為向總經理交涉的代表。
總經理海納波先生在家里大擺筵席,因為他要促進他的外甥保羅·內格萊爾和格雷歌亞的女兒珊茜爾的婚事。內格萊爾是服婁的工程師,對待工人十分苛刻。同時,他靈魂卑鄙,背著舅舅,暗中與舅母海納波太太私通。席間除格雷歌亞夫婦外,還有格斯東·瑪麗礦場的經理,格雷歌亞的外甥德內林,他們正在談論服婁工人罷工的事,擔心這次罷工會影響到別的礦場。海納波則認為工人罷工不會堅持太久,等到他們肚子餓了就會回到礦井去;何況,工人一罷工,他們剛成立起來的“準備金庫”就要塌臺了。
馬安等工人代表來見總經理。他們向海納波嚴正指出,公司苛扣工人的工資是不合理的;提出每車煤要增加五個生丁的要求??偨浝響B(tài)度十分蠻橫,斷然拒絕,還罵工人想加入“‘國際’這個強盜的隊伍,夢想破壞整個社會”。談判破裂了。
工人連續(xù)進行了三星期的罷工。艾堅在工人中做宣傳鼓動工作,他成了群眾一致擁戴的首領。與此同時,他的虛榮心也滋長起來,幻想將來能有一天當上議員。工人們在戴西爾寡婦家舉行秘密集會。關于是否加入“國際勞動者協會”的問題,引起了激烈的爭執(zhí)。艾堅主張工人加入國際團體,賴賽納和蘇瓦林都持反對的意見。賴賽納認為工人一加入國際組織,他們的生活不僅不能得到合理的改善,公司將用更嚴厲的辦法懲罰工人。蘇瓦林認為加入國際組織是一件蠢事。他主張“破壞一切……不再有不同的民族,不再有政府,不再有財產,不再有上帝和崇拜”。幾種意見正在相持不下時,艾堅的朋友普魯沙從里爾城趕到會場。這是一個有著細長身材和小白臉的工運活動家。他因為歷次講演的成功,流露出一種洋洋自得的神氣。他的聲音已經嘶啞了,但他以有力的倒證說明了工人加入“國際”組織的好處。這樣一來,艾堅一派的主張獲得完全的勝利。會后,蒙楚一萬礦工便成了“國際勞動者協會”的會員。
罷工進行了一個月。礦工們早已斷炊了。從倫敦“國際”工人組織寄來四千法郎的聲援款,但不足工人們購買三天的面包。馬安嫂把家里一切能賣的東西都賣光、當光了。她的兩個最小的兒女在路邊向人乞討,襄倫進行偷盜活動。不久,馬安嫂的小女兒婀茜爾餓死了。大女兒嘉黛琳已和薩瓦爾同居,她送了些糖和咖啡來給母親,但被她男人發(fā)現了,被說成是倒貼給她心愛的男子艾堅的。嘉黛琳受到薩瓦爾的踢打。礦場中一些工人迫于饑餓,開始復工了。薩瓦爾所在的礦場約翰·巴爾的工人復工得最早。于是三千名堅持罷工的礦工在森林里舉行了集會,討論下一步的策略。艾堅主持了會議。在他的啟發(fā)下,礦工們決心把斗爭進行到底。他們罵那些復工的工人是奸賊,要到各個礦場去懲罰他們。薩瓦爾也參加了大會,大伙鄙視他。但他在會上保證:明天他將和他礦場的工人,不再下井了。
薩瓦爾加到約翰·巴爾后,并沒有履行他的保證。他被經理德內林收買了。第二天,服婁的罷工工人開到約翰·巴爾。他們把下井的工人全部轟了上來。工人們對薩瓦爾最為惱恨,對他進行了嘲罵和踢打,然后又把他挾持在游行隊列中,從一個礦區(qū)游行到另一個礦區(qū),把他當作奸賊,去教訓那些出賣自己同伙的人。罷工工人不斷補充到游行隊伍中來,最后隊伍擴展到兩千五百多人,組成一股浩浩蕩蕩的人流。他們一面行進,一面高喊:“面包,面包,面包!”
在總經理公館門前,游行工人攔截了野游歸來的太太和小姐們,砸碎了梅格拉開的店鋪。梅格拉逃到房頂,但他從那里滑跌下來。女工們想起這個淫棍一貫對她們的侮辱,便對他施行報復。如焚嬤嬤跑上前去,拔下了梅格拉的陽物,把它戳在木棒尖上,高高地舉起,象一面旗幟似地在空中搖晃著。
薩瓦爾乘人們不注意時逃跑了,他引來了大批憲兵。罷工工人開始潰散了。接著整個礦區(qū)都被軍隊包圍起來。公司對罷工工人實行了殘酷的鎮(zhèn)壓,開除了馬安等三十四個工人。艾堅在軍隊開來時躲藏到一個已報廢的礦井里。突然的事變,把他的頭腦也搞亂了。這時,他感到改變工人現狀十分渺茫。白天他不敢露面,晚上他去看馬安一家。當人們問他該怎么辦時?他認為目前只有和公司和解。為此,他遭到馬安嫂的嘲罵。當艾堅出現在賴賽納的酒店里時,又受到賴賽納的挖苦。蘇瓦林則說:“全體都是懦夫?!边@時,薩瓦爾帶了嘉黛琳到酒店中喝酒。由于罷工的事件和愛情的怨恨,薩瓦爾見到艾堅格外眼紅,便撲上去要殺死艾堅,于是在他們之間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搏斗。在搏斗中,嘉黛琳偏袒艾堅一方。斗敗的薩瓦爾便把她臭罵了一通,不準她回家了。
資本家一面利用反罷工分子下井勞動,另一面準備雇用比利時人來代替罷工的工人。再次引起礦工的憤怒。人們擁向礦場與軍隊發(fā)生了沖突。開始工人用石塊投擲他們,后來軍隊開槍了,打死了馬安等十四個工人和小孩,二十二人受傷,釀成嚴重的流血事件。
艾堅參加了馬安的葬禮。他的軟弱與無能,遭到工人的唾棄,在他背后不斷發(fā)出了噓聲。馬安嫂公開對他說:“我若站在你的位置,給伙伴們惹起那么多的損害,我早已憂悶死了。”他在工人住宅區(qū)經過,有人向他伸著拳頭,有人向他拋擲石塊。這時,艾堅反埋怨工人野蠻和畜牲一樣愚蠢。賴賽納見到工人圍攻艾堅的場面很高興,他對工人宣傳說:“暴力從來不會成功,人們不能于一天之內改造世界。答應你們一下子改變一切的人們,只是不負責任的荒唐鬼或有意欺騙的卑劣小人?!庇谑?,他在工人中重新獲得了失去的威望。
嘉黛琳被薩瓦爾拋棄后,回到娘家和馬安嫂住在一起。眼看一家大小挨餓,她決定下礦井去工作。艾堅也表示要和她同去。這時,艾堅想起了達爾文的進化論學說,認為人類在進行一種生存斗爭,瘦的吃掉胖的,強的吃掉弱的。
蘇瓦林不滿人們的懦弱,他暗中在進行一項冒險的破壞活動。他偷偷地下到礦井,鋸開了護井壁的木板,破壞了礦井的排水設施,使大水淹沒了礦井。恰好,這天艾堅和嘉黛琳一道下井去,由于礦井充水,出口處已被崩坍堵塞了。工人上不來。礦外工人組織了搶救隊。柴沙里知道妹妹嘉黛琳被埋在礦井,參加了挖隧道的工作。他干得特別賣勁,但他疏忽了安全設施,引起煤氣爆炸,結果他被炸死了??偨浝砗<{波先生和股東格雷歌亞一家也來到現場。格雷歌亞為了討好工人,對馬安一家遭難表示同情。他和他的女兒珊賽爾到馬安嫂家慰問。家里只有“善終”老人一人在家。他被一連串不幸的事變,弄得麻木和癡呆了。格雷歌亞夫婦送了一雙老人無法穿的大皮鞋給他。當他們走開后,珊賽爾想單獨留下來和老人談談話?!吧平K”出于一種瘋狂的舉動,把珊賽爾掐死了。然后,他自己也跌倒在珊賽爾的尸體旁邊。
被埋在井下的工人,由于坍方、饑餓、缺氧,大部分人都死去了。最后,只剩下三個人:艾堅、嘉黛琳和薩瓦爾。薩瓦爾和艾堅因爭奪嘉黛琳,又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搏斗。艾堅用石塊擊碎了薩瓦爾的腦殼,薩瓦爾死了。礦井中的水位越漲越高。艾堅和嘉黛琳半身都浸泡在水里,接連幾天沒有東西吃,他們餓得發(fā)昏。最初,他們吃一小段朽木頭,木頭吃光了,便只好挨餓了。嘉黛琳無法再支撐自己的身體了,她倒在艾堅的懷里死了。當人們挖通隧道后,艾堅也昏死過去,但他被人們救上來了。
艾堅是這場災難的唯一幸存者,他在蒙楚醫(yī)院躺了六星期。公司給了他一百法郎救助費,但把他開除了。艾堅拒絕接受一百法郎。當他傷好出院后,看到工人們迫于饑餓都下井工作了。馬安嫂為了養(yǎng)活一家,也只好重新當起推車工來。她和艾堅分別時,對他說:“經過這一切屠殺之后,我曾有一會兒,很想打死你。但是人們必須反省,不是嗎?人們發(fā)覺這到底不是任何人的過失……不,不,這并不是你的過失,而是大家的過失?!彼徚税瑘浴0瑘砸幻骐x開礦區(qū);一面放慢了腳步,看著周圍的一切。他感到自己在礦井底下的艱苦經歷,已使他鍛煉成熟。他的教育已結束,“他武裝著知識離開,他已變成革命的,有理性的戰(zhàn)士,將對他所看見的和所判決的社會宣戰(zhàn)。”他準備去找普魯沙,做一個象普魯沙那樣使人們“言聽計從的首領”。同時,他相信在礦井底下“無數的人,暗暗茁長起來,一個復仇與黑色隊伍的胚種已在犁痕底下慢慢萌芽與長大,為了未來世紀的收獲,不久就要裂開壓蓋著的土地”。于是,他動身到巴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