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車都 > 鬼故事 >

黑緞帶玫瑰

1、玫瑰初現(xiàn)

夜幕靜靜地籠罩了十二月的西安。冰冷而干燥的空氣不安分的流動著,形成一陣陣寒風劃過地面,我拉緊衣領(lǐng),快步向小區(qū)的正門走去。道路旁的照明燈向四周散發(fā)出有些黯淡的昏黃光線,一旁的行道樹在燈光中映出一個個詭異的影子,光禿的樹枝如同枯干的手指僵硬地立著。我抬頭看看天空,厚重的云層掩蓋了星與月的光輝。我加快腳步穿過花園,來到位于小區(qū)中心位置的五號公寓旁,在這里能遠遠的看見小區(qū)裝飾華麗的正門。我看了一眼手表,時間是九點四十八分。

“這次不會遲到了。”我暗自說著,緩了一口氣。目光下意識的向周圍掃視了一圈,隨后定格在五號公寓前的一個黑暗的角落里,因為在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隱約發(fā)出微弱的聲響。

前行的腳步驟然停下,微弱的光線使我無法看清那到底是什么。好奇心驅(qū)使著雙腳改變方向朝那個角落走去。雙眼開始慢慢適應(yīng)黑暗,那個未知的物體在我眼前形成一個模糊的人形,微弱的聲響變成了無力的呻吟。

五號公寓二樓的一戶居民在這時點亮了客廳的吊燈,燈光從窗口灑出,使我所在的角落明亮了一些。模糊的人形變得略微清晰。那是一個女子斜靠在墻角,左手捂著腹部,右手垂在一旁,手中似乎還握著什么東西。她雙眼緊閉,從外貌上看大概二十歲左右,年輕的臉龐毫無血色。我輕輕的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沒事吧?”

女子的雙眼漸漸睜開,看到我關(guān)切的眼神。她艱難的向我舉起右手。

“拿著……”

她聲音微弱,幾乎無法察覺。我猶豫了一下,便輕輕的從她手中接過那東西,感覺像是一枝花。女子的右手無力的垂下,隱約中她似乎露出了笑容。

“你不要……”

她微弱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湊近一些想聽清楚,卻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要……聽……那個……聲音……”

正當我想詢問她這句話的含義時,一樓的住戶毫無預(yù)兆的點亮了廚房的燈,明亮的白光將角落完全暴露在光明之中。我被眼前的場景驚的站起身來倒退兩步。那名女子的左手滿是鮮血,指縫中露出一截木質(zhì)刀柄,毛衣上的血跡已經(jīng)開始凝固。

我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血液轟擊著耳膜,心臟的狂跳聲回蕩在耳際。女子斜靠在那里,頭微向左傾,長發(fā)蓋住了半邊臉龐,沒被頭發(fā)遮住的左眼定定的看著我,漆黑的眸子中微弱的光芒漸漸暗淡,消失在深邃的瞳孔中。被血染紅的雙唇如同玫瑰般嬌艷,一絲模糊的笑意定格在她的嘴角。我靜立在那里,看著眼前剛失去生命的女子,不知該做什么。

寒風依舊在身邊呼嘯著,對死者視而不見,嘲笑般的撥弄著她的頭發(fā)。我突然想起來我該做什么,我應(yīng)該報警!

當我用顫抖的手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準備撥號碼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讓我覺得無比遙遠的地方傳來。

“哥!”

那個聲音里夾雜著一絲憤怒。

“你不在正門等我,站在這里干嘛?”

我緩緩的轉(zhuǎn)過身,看見雨蘭背著包向我走來,一臉不滿的神情。

“你手里拿的什么?是花嗎?”

我的目光落在左手上,那只手中握著一枝鮮艷的玫瑰,而玫瑰的花柄上,系著一條綁成蝴蝶結(jié)形的黑色緞帶。

剛才寧靜的角落現(xiàn)在已是擠滿了人。警車駛進小區(qū)使得居民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這里。我站在路邊,看著警察在現(xiàn)場進行勘查。剛被一名女警官詢問過,我的心里已經(jīng)平靜了一些。雨蘭在一旁看看人群,又看看我,眼神有些憂郁。

“喂。你還好吧?”她用肘部輕輕推了我一下。

“沒事。”我勉強笑了一下。

雨蘭眼中閃過一絲懷疑,沒再說什么。

我收回目光看向人群,剛才詢問我的那名女警官正從人群中擠出來,徑直向我走來。

“你還能想起一些其他的事嗎?”她目光嚴肅,讓我心里一陣發(fā)慌。

“沒,沒有了。”

“這樣吧,如果你還能想起什么事的話,請和我聯(lián)系。這是我的號碼,我姓方。”她把她的手機號寫在一張紙上,撕下來遞給我。

“好的。”我機械性的收起紙條,看她還要說什么事情。她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輕輕一笑。

“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哦。那,再見”我依舊機械性的向她告別,轉(zhuǎn)身和雨蘭一起往家走。我不斷的加快我的步伐,生怕再警察追上來問我有關(guān)那個女子的事。雨蘭在我身后一言不發(fā)的跟著,讓我有些奇怪,她對我所遭遇的事不感到好奇嗎?

果然,走到花園口時,雨蘭開口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緩了緩,把事情的大致經(jīng)過告訴了她。

“這件事也太奇怪了吧。”雨蘭聽完之后低聲說,“‘不要聽那個聲音’,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識?她指的是什么聲音?這些你和方警官說了嗎?”

“當然說了,那是應(yīng)該算得上是線索。‘不要聽那個聲音’。說實話,我也不明白她想要說什么?還有那枝系著黑色緞帶的玫瑰,她為什么把那個給我?”我慢慢的說著,腦子里開始梳理從我發(fā)現(xiàn)那名女子到現(xiàn)在所接觸到的每一件事。

“你有沒有問過那個女人的死因?”

“問了,方警官說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我問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嗎?”

“沒有,我去看死……現(xiàn)場了。那,你覺得是自殺嗎?”

“不清楚,但我覺得不像是自殺。‘不要聽那個聲音’,我覺得她顯然是在暗示什么。她說的這個聲音也許和她的死因有關(guān)系。”

我和雨蘭交換了一下眼神,便都沉默下來,邁著沉重的步伐穿過花園,回到位于七號公寓三樓的家里。父母出差在外,家里只有我們兩個。我換下鞋子便徑直倒在沙發(fā)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雨蘭拎著書包走進自己的臥室,沒再打擾我。我閉上眼睛,回憶起今晚的遭遇。黑暗中的動靜,模糊的人形,暗紅的血色,系有黑緞帶的玫瑰,“不要聽那個聲音”。我試圖把每個細節(jié)都串起來,但記憶依舊像凌亂的碎片一樣散落在腦際。

“不知道明天的報紙會不會登出這件事的報道。”我暗自想道,“沒想到我也會遇到這樣的事。”

現(xiàn)在的我以為整個事件已經(jīng)畫上了句號,但事實上,那名女子的死,只不過敞開了一道迷宮的大門,而我,正一步步,走向迷宮的深處。

2、那個聲音

事情發(fā)生的第二天,我特意去看了報紙,卻只找到一則很短的關(guān)于這起事件的報道,報道中并未提及黑緞帶玫瑰和女子的那句“不要聽那個聲音”。但有一點值得注意,警方確認該女子為自殺身亡。

我把報紙拿給雨蘭,她看完之后眉頭微微皺著。

“哥,你不覺得這篇報道有些太簡略了嗎?”

我點點頭。

“也許警方覺得還有疑點,所以只公布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信息。他們可能還在調(diào)查。”雨蘭把報紙還給我,“別再想這件事了,這一切應(yīng)該只是意外。”

我笑了笑,沒再說什么。心里卻涌出無數(shù)的疑惑。“不要聽那個聲音”。我又一次琢磨起這句話,會有什么樣聲音能讓人為此而喪命呢?如果這是個警告,那我該怎樣避免聽到那個聲音呢?如果這是個暗示,那“聲音”代表的又是什么?

就這樣,我在不斷的猜測中匆忙的度過了兩天,在這兩天中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報紙上也沒有再報道任何相關(guān)事件,我也開始相信這一切真的只是意外,直到第三天的晚上。

這一天是周六,我習慣性的到小區(qū)內(nèi)報刊亭去買些雜志?;貋頃r已經(jīng)是八點半左右。頭頂?shù)奶炜找琅f陰沉著,像是要下雪。報刊亭位于小區(qū)的東北角,正對著二號公寓。我一路上快步前行,目光直盯著前方,不敢向四周看,生怕再看到幾天前的那種場景。我沿路拐過彎,看著二號公寓在夜色中默默地矗立著。我放慢了腳步,試著放松自己的神經(jīng),哈出一口氣,白色氣體打著卷消失在空氣中。就在我看著在空中白色氣體消散的地方出神時,一聲悶響在冰冷的空氣中崩裂了,腳下的大地似乎抖動了一下。我先是一愣,接著快速跑向聲音的發(fā)出點——二號公寓。當我跑到那里時,進入視線的是我一直不想再看到的場景。在二號公寓前昏黃的燈光下,一個人身體扭曲的躺在地上,一股暗暗的液體從他身下緩緩涌出。

心臟猛烈的顫抖著,我目光向上移動,卻恰好撞上空中一個緩緩落下的物體。一枝黑緞帶玫瑰,輕盈的飄落在男子的背上。在玫瑰落下的一剎那,空中飄來一陣空靈的歌聲。

“Close your eyes, let your spirit start to soar! And you`ll live as you`ve never lived before 、、、 ”

一個個英文單詞伴著輕柔的聲調(diào)在我腦海中回蕩著,我覺得自己的雙腳似乎離開了地面,整個身體開始在空中飄浮,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也不再受我的支配,而是任由那個聲音擺布。我憑借著最后一點意志艱難地抬起頭,向樓頂看去。在那里,一個人影在夜空中安靜的站立著,我甚至可以看到她的長發(fā)和裙擺在風中飄舞。

我忽然明白了,明白了那個女子遺言的含義——“不要聽那個聲音”。而我,卻已經(jīng)聽到了那個聲音。

警車再一次駛進小區(qū)。當方警官看到尸體一旁的我時,年輕而略顯疲憊的臉上閃過一絲在我看來有些不安的神情。她關(guān)上車門,向我點頭示意,然后和同事去勘察現(xiàn)場。我看著她的身影,腦海中繼續(xù)回想著剛才那個男子跳樓時我周圍的情況以及我看到或聽到的但被忽視的細節(jié),遺憾的是我并沒有回想起什么有價值的線索。隨后我的思路又回到了那個聲音上,那個詭異的聲音。我再一次仰望二號公寓。在厚重的夜幕下,樓頂上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即使有人站在那里,從我所在的位置也無法看清那人是男是女,更別說看到長發(fā)和裙擺在風中舞動的樣子了,但我的記憶卻告訴我,當我在那個聲音的干擾中仰望樓頂時,確實看到了她飄舞的長發(fā)和裙擺。也許是幻覺吧,深冬時節(jié)里穿裙子,這絕對不可能。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可以讓人產(chǎn)生幻覺,也許這就是造成那名女子死亡的原因,而且和我眼前跳樓自殺的那個男人也有關(guān)系也未可知。

“柯子辰,在想什么呢?”

可能是我太專注于思考了,竟未察覺方警官已經(jīng)來到我身邊。

“沒什么。”我緊張的笑笑。

她也向我輕輕一笑。

“說說你發(fā)現(xiàn)這件事的過程吧。”

我馬上向她詳細的陳述了整個過程,但并未提及我聽到的那個聲音,我不是想隱瞞什么,只是覺得還不是時候。

“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其他的異常情況嗎?”她聽完后若有所思的問。

我沉默了一下。

“方警官,我能不能問一下關(guān)于上次那個案子,就是那個女子的案子,你們確定是自殺嗎?”

“確定,根據(jù)現(xiàn)場死者留下的痕跡和尸檢結(jié)果,可以完全確定她是自殺。”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她的遺言和那只玫瑰?”

“這倒是個問題,玫瑰這次又出現(xiàn)了。”她回身看了一眼事發(fā)現(xiàn)場,“第一枝玫瑰我們查過,上面只有死者和你的指紋。至于那句話,并沒有提供什么新的線索。為什么問這個,有什問題嗎?”

我緩了口氣。

“是這樣的,我想我聽到那個聲音了。”

方警官的眉毛跳了一下。

“是嗎?什么時候?”

“在我發(fā)現(xiàn)尸體的時候。”

“哦?是這樣啊。能描述一下嗎?”

“很輕柔,很動聽,讓人聽了之后會感覺自己……”我努力在腦海中尋找一個恰當?shù)脑~匯,“飄飄欲仙。”

我發(fā)現(xiàn)她聽到這個詞時,眼中流露出一絲好奇。

“我聽到那個聲音時,那個聲音在唱歌。”

“聲音在唱歌?”她疑惑的問了一句。

“哦,我的意思是,那個聲音是以歌聲的形式出現(xiàn)的。而且……”

我停一下,猶豫著是不是要說出來。很明顯我所看見的事物與現(xiàn)實有矛盾,但記憶清晰的保留在那里,提醒我我所看到的一切。到底什么是虛幻?什么又是真實?我一時語塞。

“而且什么?”方警官鼓勵我說下去。

我低下頭想了一下,決定說出來。

“我想我看到聲音的發(fā)出者。”

“你看到了聲音的發(fā)出者?是誰?”

“我沒看清,當時我聽到那個聲音時,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下,就看到那個人在二號公寓的樓頂。并且我差不多能肯定,那是個女人。”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根本沒底,也許我當時真的是產(chǎn)生了幻覺。

“差不多肯定?”女警官對我用的這個詞產(chǎn)生懷疑。

“是的,通過聲音判斷應(yīng)該是女性,而且……”我猶豫了,這個最關(guān)鍵的線索卻是最站不住腳的,可是如果不說又……

“而且什么?沒關(guān)系,說吧。”

“而且,”我深吸了一口氣,“我看到她穿著裙子,并且看到了她的身體輪廓。”

“穿著裙子?”警官用懷疑的口吻說著,仰起頭看了看樓頂,“就算是,在這里也無法清晰辨認。”她收回目光看著我,那眼神讓我有些發(fā)慌。

“也許那個聲音能讓人產(chǎn)生幻覺吧。”我牽強的說。

她嘴角輕輕一彎。

“是啊,也許。”

她回身看看二號公寓前的那攤血跡(尸體剛剛被搬走),目光變得銳利。

“我會查一查的,”她移回目光,“關(guān)于你說的那個聲音和玫瑰。”

在和方警官告別之后的幾個小時里,我滿腦子都是關(guān)于兩起自殺案的事,不時又想到那個聲音,以至于我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的。

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徒勞的想將兩起案子中的細小碎片拼成一個整體。在記憶碎片的包圍中,我又回想起那個詭異但又美妙的歌聲。突然間,我從床上躍起,幾步跨到書桌前,抓起一支筆在一張紙上寫下記憶中的歌詞。我竟然忘了將歌詞告訴方警官。

一個個英文字母在紙上整齊的排列著,我不禁念出聲來:

3、瘟疫 瘟疫

次日的報紙依舊對這個事件簡略的提了一下,依然未提及玫瑰和聲音。雨蘭聽過我對昨晚整個事件的敘述之后,拿著那張寫有歌詞的紙看了半天。

“哥,我總覺得這兩句歌詞好熟悉。”

沒錯,我昨晚寫下歌詞之后,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記不起來在哪里見過。雨蘭拿著那張紙回到自己的臥室,我則繼續(xù)在報紙上盲目地尋找與兩起自殺案有關(guān)的信息。不多時,一條與自殺案無關(guān)但有些奇怪的新聞進入我的視線。新聞的標題是這樣的:《抑郁癥病人驟然增多,專家提醒保持心理健康》。我草草的瀏覽了一遍,大致內(nèi)容是報道本市一家醫(yī)院從十二月初起接受患抑郁癥的病人突然增多,而且這家醫(yī)院發(fā)現(xiàn)有一大部分病人都來自同一個小區(qū),報道中還提到了小區(qū)的名字。我看到這里時發(fā)覺有些不對勁,我目光停在報紙上那個小區(qū)的名字上。

那是我們小區(qū)的名字!

大腦中劃過一道閃電。一個新的細節(jié)加入原有的記憶碎片中,抑郁癥。我記得以前在電視上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抑郁癥嚴重的患者會有自殺傾向,難道這兩起自殺是因為抑郁癥導(dǎo)致的?但是,一兩個患抑郁癥也就罷了,我掃了一眼報紙上的用詞,“抑郁癥集體爆發(fā)”,這是又怎么回事?我忽然想起最近小區(qū)的告示欄上訃告的數(shù)量變多了,以前一兩個月有一次都算多,有時一年都不會貼一次,最近兩周內(nèi)卻貼了三次。這之間……

就在我沉思之時,雨蘭的臥室里傳出一陣歌聲,一個優(yōu)雅的男聲正唱著一段耳熟的歌:

“Close your eyes, let your spirit start to soar! And you`ll live as you`ve never lived before 、”

歌聲到這里戛然而止,我迅速跑到她臥室門前,看見她站在書桌旁,看著桌上的那張紙,紙旁邊放著一部CD機。

她看我進來便拿起一個CD的盒子遞給我。

“看看這個。”

我接過盒子,看到封面上印著一枝黑緞帶玫瑰和一個白色面具。我驚奇的看了一下盒子上的名稱。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歌劇院的幽靈》!”

我驚呼,目光撞見了雨蘭安靜的眼神。沒錯,這就是那些歌詞為什么如此熟悉的原因,它出自著名歌劇《歌劇院的幽靈》中“幽靈”的一個唱段,名稱是《夜之音樂》,《The Music of the Night》。

“這樣就能解釋清楚了吧,‘幽靈’每次送的花都是一枝系有黑緞帶的玫瑰,加上那個聲音在唱《夜之音樂》,這些都表明……”雨蘭沒再說下去,她的眼神突然變得迷茫。

“表明‘幽靈’從歌劇里跑出來殺人?”我?guī)退言捳f完。

雨蘭搖搖頭。

“別冷嘲熱諷的,我知道這兩者并不能證明什么。”

我不再和她拌嘴,而是在腦海里重復(fù)那句歌詞,一開始是英文,慢慢的,字母變成了漢字,于是我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下面這句話:

“閉上你的雙眼,讓你的靈魂翱翔,你會覺得你像是獲得新生一樣。”

一個場景漸漸形成了。一個男子從陰暗的天空中墜下,在地面上摔出一片猩紅,當血液如同玫瑰一般在他身邊綻放時,那歌聲悠揚而起,感覺就像……

“安魂曲。”

我輕輕的念出這三個字。場景隨即消失了。雨蘭疑惑的看著我。

“對了,”我拿出報紙,指著那則報道,“你看看這個。”

雨蘭細讀了一遍,臉上的困惑又加重了一層。

“抑郁癥?這和案子有關(guān)系嗎?”

我正要向她說明,門鈴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我疑惑的走到門前,心想誰會在周日的清晨登門拜訪。透過貓眼,我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我打開門,方警官在門口向我打招呼。

“請進吧,方警官。”

大門輕輕關(guān)上,我心里一陣翻滾,方警官怎么會來我家里?

“我今天來是為了那兩件自殺案的事。”女警官和雨蘭打過招呼后對我說。

“應(yīng)該結(jié)案了吧。”雨蘭一邊請警官坐下,一邊問。

“是結(jié)案了。死者都確認是自殺。我只是覺得案子中還有疑點。”她看著我坐到雨蘭身邊,“就是你告訴我的那幾點。”

“玫瑰?那個聲音?”

“對,但我沒有找到什么線索。”她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失望,“不過我找到了一些別的信息,今天的報紙看了嗎?”

雨蘭把自己手中的報紙遞給她。

“你指的是抑郁癥的事嗎?”我指指報紙上的那則報道。

女警官點點頭。她從帶來的包里取出兩份文件,放到茶幾上。

“你們來看一下,這張是醫(yī)院的病人就診記錄。”

“等一下,這不違反你們的紀律嗎?”

女警官看著我,笑了笑。

“這是非官方文件,我私人的一點調(diào)查而已。”

我雖然還是有些不相信,但依然細細看了看那份名單。

“這上面有記號的是你們小區(qū)的病人,后面是就診時間。另一張是這些病人在你們小區(qū)居住的公寓號和樓層。”

我大致數(shù)了一下,我們小區(qū)的抑郁癥患者有四十人左右。就診時間從十二月初到昨天,都有我們小區(qū)的病人

很快,雨蘭看出了一些異常之處。

“方警官,你指的是不是這個。”

雨蘭把兩張紙并在一起。

“從十二月初開始醫(yī)院接待的患者都住在五號公寓,直到一周之后,才陸續(xù)有其他公寓的患者去就醫(yī)。”

“沒錯,從十二月二日開始,一直到十日,就診的患者都住在五號公寓,從十一日開始,先是三號公寓出現(xiàn)抑郁癥患者的就診記錄,接著是四號公寓、一號公寓、二號公寓、六號公寓,昨天,一個七號公寓的患者在醫(yī)院留下了就診記錄。”

“還有一點,”我看著那兩張紙說,“似乎一棟公寓內(nèi)只要出現(xiàn)一例抑郁癥病患,就會接著出現(xiàn)更多的患者……”

“好像是一種傳染病。”雨蘭和我交換了一下驚異的眼神。

“不僅如此,”方警官又從包中取出一張小區(qū)的鳥瞰圖。圖上有簽字筆畫著一個個同心圓,而圓心點在了五號公寓上。

“以五號公寓為中心,一步步擴散到整個小區(qū)。”我木然地看著那張鳥瞰圖,“就像是一場瘟疫。”

雨蘭在我身邊抖了一下。

“開始我并不覺得兩起自殺案之間會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自殺的兩個人互不相識,生活背景相差較大,社會地位也不同。但我找到這份就診記錄之后,又重新考慮了你說的關(guān)于玫瑰和聲音的事。這也許是這兩起自殺案唯一的相同點。”方警官節(jié)奏平緩的說。

“那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女警官搖搖頭。

“沒有,我也去走訪了一下家屬,提出過關(guān)于聲音和玫瑰的問題,但沒有得到有價值的答復(fù)。”

我沒再問別的問題,因為現(xiàn)在我的問題已經(jīng)夠多的了。聲音,玫瑰,抑郁癥。這三者依舊是三個獨立的線索,怎樣才能把他們連在一起?我看看一旁的雨蘭,她毫無表情的盯著桌上的兩張紙,像是在思考什么。

“好了,我了解到的信息都給你們了。我們已經(jīng)結(jié)案,我?guī)筒涣嗣ΓO碌囊磕銈冏约毫?。但是,如果需要我?guī)兔Φ脑?,你有我的號碼。”

年輕的女警官以一種沮喪的口吻說著,收起文件,起身離開。我和雨蘭送她到小區(qū)正門,在回來的路上,我看到小區(qū)公告牌上又新添了一張訃告,人名出現(xiàn)在剛才我們看過的那份就診名單上。

我在經(jīng)過五號公寓時仰頭看了看這瘟疫之源。真不知道這場瘟疫要持續(xù)多久。

“哥,你覺得我們該怎么辦?”雨蘭在一旁小聲問。

“也許,我們能阻止這場瘟疫。”

我如同耳語般說道。

4、刺探五號公寓

這場瘟疫終于露出了它可怕的一面,在之后的一周里,幾乎每天都有新的訃告出現(xiàn)在小區(qū)的公告牌上,小區(qū)內(nèi)的花圈漸漸增多。有些住戶開始搬出小區(qū),小區(qū)物業(yè)被折騰的焦頭爛額。依舊住在小區(qū)里的每一個人都在抑郁癥和死亡的陰影中驚恐的生活著。報紙接二連三的報道了小區(qū)的詭異狀況,甚至用了《自殺也會傳染?》之類的標題。

我憂心忡忡的將周六的報紙扔到一邊。報紙上的消息讓我心煩意亂,又有兩個人因為抑郁癥而自殺身亡。專家甚至驚嘆我們小區(qū)為何在短時間內(nèi)會出現(xiàn)如此眾多的嚴重抑郁癥患者。

“那個聲音,”我長出一口氣,閉上眼睛倒在沙發(fā)上,“黑緞帶玫瑰,抑郁癥,自殺。所有我所知道的線索現(xiàn)在都擺在這里了。周三的報紙上一則專家專訪我們小區(qū)抑郁癥患者的報道中有幾個患者提到了一個聲音,他們說自己聽到那個聲音后,覺得自己有罪,有厭世之念。不過專家并未對那個聲音做過多調(diào)查,而是歸結(jié)為抑郁癥所導(dǎo)致的幻覺與妄想。但是從已知的線索來看,很顯然那個聲音才是引發(fā)瘟疫的原因,聲音引發(fā)抑郁癥,抑郁癥導(dǎo)致自殺。這是現(xiàn)在最合理的解釋,雖然沒人會相信……”我在嘆息中結(jié)束了自言自語。

自從方警官給我們看過文件之后,我和雨蘭一直盤算著去五號公寓探個究竟。畢竟現(xiàn)在掌握著全部線索的只有我們?nèi)齻€人,而對于方警官來說案子應(yīng)經(jīng)結(jié)束了,她現(xiàn)在有別的任務(wù),所以只有我和雨蘭有機會去探尋整個事件的源頭。不僅僅是為了了解真相,也是為了尋找結(jié)束這場瘟疫的方法,更是為了讓逝去的死者安息。

因為學校沒有放假,我們只好等到周日的晚上。匆匆忙忙的吃過晚飯,我和雨蘭帶上早已準備好的手電和相機,出發(fā)去五號公寓尋找線索。

關(guān)于我們小區(qū)公寓的結(jié)構(gòu)在此有必要說明一下。我們小區(qū)的所有公寓均為二十三層,每層四戶居民。樓頂則修成了一個露天活動場所,供住戶使用,而且經(jīng)常有人到樓頂去“看風景”,或許是因為他們認為那里空氣好。

在陰沉的夜色中我和雨蘭來到五號公寓。我一路上強迫著自己不去看花圈。剛踏入樓內(nèi),我就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勁,沒有恐懼,只有哀傷,一股很深的哀傷,彌漫在空氣中,讓原本冰冷的空氣想得有些沉重。在進入電梯前,我看見一層的兩個住戶的防盜門上,各有一枝黑緞帶玫瑰。

厚重的電梯門緩緩合上,我和雨蘭安靜的看著金屬門上反射出的彼此的影像。

“哥,你剛才有沒有覺得氣氛不對?”雨蘭小聲問我。

“感覺到一種哀傷,很悲涼。”

“是啊,”她停了一下,“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什么……”

我還沒說完,耳邊就又一次回蕩起那個聲音。那個輕盈的女聲,唱著另一首歌。

“Wishing I could hear your voice again…knowing that I never would…Dreaming of you won`t help me to do, all that you dreamed I could、”

“《Wishing you were somehow here again》”雨蘭輕聲說。

“什么?”

“依舊是《歌劇院的幽靈》里的唱段。”她看著我,“這聲音……”

“很哀怨?”我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雨蘭點點頭。我看看電梯內(nèi)的電子面板,歌聲開始時,電梯到達了三樓。

隨著樓層不斷上升,歌聲漸漸消失了。

來到樓頂時,天空開始起風。我打開手電,在電梯周圍找了找,沒有黑緞帶玫瑰的痕跡,沒有女人的痕跡,什么都沒有。

“你確定那個黑緞帶玫瑰會在這里?”

雨蘭一邊問我,一邊用手捋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長發(fā)。

“她曾出現(xiàn)在這里,至少應(yīng)該會留下什么痕跡吧。”

我煩躁的在四周搜索著,心中的那個膨脹了很久的希望氣球在一點點癟下去。我的判斷錯了?還是對手太過于謹慎?為什么?為什么這里什么都沒有?連一點點她曾出現(xiàn)過的痕跡都沒有?哪怕是一片花瓣也好。

“喂,你們在干什么?”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和雨蘭嚇了一跳。一位中年女人坐電梯上到樓頂,正好撞見我和雨蘭在這里做些在她看來有些鬼鬼祟祟的事,從她的眼神來看,也許把我們當成小偷之類的人了吧。我有點不知所措,雨蘭倒是很鎮(zhèn)定,笑著迎了上去。

“阿姨,你有沒有看見一只貓???我家貓丟了。”她撒了一個在我看來很蹩腳的謊。

“貓怎么可能跑到這里?你們到底是干什么的?”

看樣子雨蘭的謊話確實沒有奏效,反而使對方更加懷疑我們不懷好意了。

“阿姨,是這樣的。你有沒有在樓頂看到過系著黑色緞帶的玫瑰或是一個唱歌的年輕女孩子?”雖然我不知道這樣說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我決定試試。

出乎意料的是,中年女人的目光變了,說不清是什么,但已經(jīng)不是懷疑。

“為什么問這個?”

“只是想知道而已。”

中年女人看著我,嘆了口氣。

“你們跟我來吧。”她慢慢的說。

雨蘭看了我一下,我點點頭。跟她走至少能讓她不再懷疑我們,而且從她的神情來看,她也許知道一些事情。

我們隨著那位中年女人乘電梯回到三樓,不過這一次那個女聲沒再出現(xiàn)。我們跟著中年女人到了她的家里,她讓我們坐在客廳,自己則進了臥室,很快就拿著一樣?xùn)|西走了出來。

“是這個嗎?”她輕聲問道。

我感覺到雨蘭在我身邊不安的動了一下。女人手中握著七枝黑緞帶玫瑰,個個嬌艷欲滴,血紅的花瓣似乎散發(fā)出一股血腥味。

“怎么會……”我一時語塞。

“阿姨,這些花是哪里來的?”雨蘭小心翼翼得問。

“有人把它插在門口的報箱里,至于是誰送的我不清楚。”

“阿姨,我冒昧的問一下,你家里有抑郁癥病人嗎?”

中年女人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你應(yīng)該見過她,當時是你報的案。”

我和雨蘭交換了一下驚訝的眼神。那個在五號公寓角落里自殺的年輕女子,是眼前這位中年女人的……

“她是我女兒。”

我突然發(fā)覺跟她來到這里也許是個錯誤。她既然知道是我當時報的案,有可能會認為我和她女兒的死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

“那,你能告訴我們你女兒是怎樣得上抑郁癥的嗎?”

我沒想到雨蘭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我用腳輕輕的踢了她一下,同時觀察中年女人的表情。

中年女人眉毛跳了一下。她的目光在我和雨蘭身上徘徊了一下,嘆了口氣,坐在我們對面,把手中的玫瑰放到茶幾上。她目光盯著那七枝玫瑰花,眼神變得很迷茫。

“兩周之前,也就是十二月五日,她早上起床時無精打采。我問她怎么了,她說她晚上被一個聲音吵得睡不著。”她抬頭看著我們,眼眶中開始濕潤,“她說有個女人半夜里唱英文歌,一直唱到天亮。就在那天早上,我取報紙時在報箱里發(fā)現(xiàn)一枝這樣的花,”她指指桌上的玫瑰。

“我當時沒在意,可之后每天早上都有一枝這樣的花被人放在報箱里,而且我女兒一天天憔悴。收到玫瑰的第四天,她在醫(yī)院上班時自殺被人發(fā)現(xiàn),醫(yī)生說她得了抑郁癥,開了一些藥,讓她回家休息。結(jié)果她一天不如一天,總說有人在她耳邊唱歌,時常念叨自己有罪,沒想到十二日她就……”

女人沒再說下去,一滴淚在她臉頰上劃過,留下一道淚痕。

雨蘭低著頭不出聲,我把目光移到茶幾上的一張照片上,照片上是我面前的女人和兩個女孩在一起開心笑的景象,和此時屋內(nèi)的氣氛相差甚遠。我盯著照片看了幾秒,覺得有些不對,兩個女孩?其中一個我認識,我看著她死去,那另一個是誰?

“您只有一個女兒是吧?”

我說完就后悔了,怎么犯了和雨蘭一樣的錯誤,哪壺不開提哪壺。

“是啊。”女人小聲說,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那個女孩是住在304室那家人的孩子。”

“那他們家里有人得抑郁癥嗎?”雨蘭抬起頭問道。

“那戶人家三年前就搬走了。”女人語調(diào)平淡的說。“那個女孩,”她用手指了指照片上那個笑得很陽光的漂亮姑娘,“三年前在家里自殺了。”

我感覺自己眉毛受驚似得跳了一下。真不知道今晚我們還要得到多少讓人不安的消息。

“那個女孩叫戴葉,挺活潑的一個孩子,可惜讓火毀了。”女人自言自語似得低聲喃呢,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我和雨蘭試探性的問她一些別的問題,她也只是搖頭。我們只好知趣的離開,留下她一人沉浸在一片哀婉的記憶中。

走出公寓樓時,我長出了一口氣。畢竟,我們證實了自己的推測,那個聲音確實導(dǎo)致了抑郁癥,但病癥如何蔓延,聲音的發(fā)出者是誰,依舊沒有什么頭緒。

回去的路上,雨蘭有些奇怪的多次回頭看矗立在夜幕中的五號公寓。

“怎么了?”我終于忍不住問她。

“我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們。哥,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她憂慮的看著我,我搖搖頭。她又回頭看去,神色凝重。

“我隱約能聽到那個聲音。”她低語道。

“走吧,你一定聽錯了。”

我催促著她離開,但又不時擔憂的回頭看她剛才看著的地方。突然,雨蘭在我身邊停下了腳步,回身仰望夜幕中的高樓,目光中摻雜著驚恐。我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在樓頂上,隱約有一個人影,像是在目送我們離去。

5、音樂天使

如果說抑郁癥在小區(qū)里蔓延或是訃告越來越多不算最糟的話,那我在周一早上碰到的就是最糟的事。當我打開報箱時,出現(xiàn)的不是報紙,而是一枝黑緞帶玫瑰。玫瑰輕輕的落入我的手心,那血紅的花瓣與黑色的緞帶刺痛著我的雙眼。無論我怎么努力,手都不聽使喚,無法把花扔掉,而是輕輕的握著花柄。

當我手腳冰涼的握著花回到家里時,正好看見雨蘭臉色蒼白的從臥室里緩緩走出來,她一看到我手中的玫瑰,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這花哪來的?”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有人放在報箱里。你怎么了?”我多少已經(jīng)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雨蘭像是崩潰一樣倒在沙發(fā)上,緩緩的吐出一句話:

“昨晚有人唱歌。”

玫瑰終于從我的手中滑落。最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瘟疫蔓延到了我的家里。我坐到她身邊,看著她疲憊的雙眼。

“告訴我昨晚的情況。”

雨蘭看看我,哀傷的彎彎嘴角。

“有用嗎?”

“告訴我!”

她移開目光,起身撿起我扔在地上的那枝黑緞帶玫瑰,輕輕的撫摸著花瓣。

“咱們從五號公寓回來之后,我的左耳就一直耳鳴,有時聲音大,有時聲音小。大概十點半左右吧,我就隱約聽到有個女人在唱歌,從調(diào)子上能判斷出是《歌劇院的幽靈》里的一個唱段,叫《Angel of Music》,也就是《音樂天使》。一遍唱完又唱一遍,大概持續(xù)了一個小時,聲音就消失了。我當時以為結(jié)束了,也就沒在意。”說到這里,她沖我無力的笑笑,坐回到我身邊,“過了半個小時之后,那個聲音又回來了,而且很清晰。說實話那個聲音真的很好聽,很優(yōu)雅。這次唱的是一個小段,就是勞爾子爵和克里斯汀在化妝室唱的那段,你應(yīng)該記得。”

雨蘭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空靈的歌聲在冰冷的客廳里回蕩。

“No, what I love best, Lotte said, is when I`m asleep in my bed, and the Angel of Music sings songs in my head! the Angel of Music sings songs in my head!”

“唱完這段就開始唱《夜之音樂》,唱了一整晚。”

雨蘭說完,將玫瑰放在茶幾上。面無血色的她看著我焦慮的神情,卻輕輕的笑了。

“你還有心情笑?這不是什么好事情你知道嗎?”我看著她的神情很是惱火。

“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瘟疫找上我,我也許就有機會找出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也就能解開這個謎團了。”她的神情里竟帶著幾分勝利。

“我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你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尋找真相,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你可能會……”我停住了,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個字眼。

“會喪命是嗎?”雨蘭依然輕笑著,“我能把握好尺寸,別擔心。”

我依舊焦慮的看著她蒼白的臉上淡淡的笑意,沉默了許久。在雨蘭的一再請求下,我不得不同意她的計劃,并且暫時不將事情告訴外地的父母,而她也盡力掩飾自己的憔悴。我從心里依舊反對她這樣做,但對于雨蘭來說,只要是她決定的事,就沒人能改變。

之后的每一天,總會有一枝黑緞帶玫瑰放進我們家的報箱里。雨蘭把它們插在自己臥室的花瓶里養(yǎng)著,我則一直避免去看它們,以免再回想起那兩個晚上的情景。雨蘭的病情倒是發(fā)展的很慢,沒有出現(xiàn)抑郁癥的典型癥狀,只是每天都顯得很疲憊。我曾懷疑她有意瞞著我而去訊問她。

“沒有啊,”她不滿的回答,“我真的感覺沒什么,只是很累,好像每天夜里都一直在長途跋涉一樣。”

雨蘭的臉色依舊是蒼白的,我知道她在夜里睡不好。

“能試試安眠藥嗎?”我提出一個解決方法。

“你就不怕我過量服用?”雨蘭反駁我,“睡不著也好。我也想聽聽那個女人唱歌。”

她自信的笑著,把我的焦慮一點點的放大。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六。外面的天色開始漸漸暗下來,我和雨蘭在她的臥室里,看著書桌上的一張A4紙,紙上標注著時間和英文。這是雨蘭從周一開始記錄的每天晚上女聲出現(xiàn)的時間和所唱的曲目名稱。

“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了嗎?”雨蘭聲音有些虛弱的問道。

我抬頭看看她蒼白的面容,又低頭重新把紙上的內(nèi)容瀏覽了一遍。

“前四天先是唱《Think of me》,然后一直唱《夜之音樂》唱到天亮,但從第五天開始,她就開始唱《音樂天使》。而且……”

“而且經(jīng)常重復(fù)那一句歌詞。”雨蘭插了一句。虛弱的語氣中又帶著一絲勝利的味道。

我看著她寫在紙上最后一行的英文,輕輕的念了出來:

“I am your the angel of music, come to me ,the angel of music、”

片刻的沉默之后,我輕輕的吐出一個詞:

“音樂天使。”

雨蘭點點頭。

“音樂天使,就是她,那個我們一直在找的人。”

我又看看那段英文,在心里默念了兩遍。

“這次倒像是勾魂曲。”我暗自嘀咕。

“對了,有件事沒告訴你。”雨蘭突然說,“我前天接到了方警官的一個電話。”

“她怎么會有你的電話?”

“她打到你的手機上,你沒在,我接的。”雨蘭的眼中閃爍著一種讓我覺得陌生而又不安的光芒。

“她說什么?”

“她說她有一個新的細節(jié)與瘟疫有關(guān)。她當時查案時曾走訪過一些自殺者的家屬,他們提供的信息有一點很奇怪,大部分死者的死亡日期是在他們受到歌聲影響的第八天。”

我的腦海中突然閃現(xiàn)出上周六在那位中年女人家里的事,她的話中提到過日期,十二月五日她的女兒受到歌聲的影響,十二月十二日她的女兒自殺身亡,之間剛好八天。我感覺自己在發(fā)抖,如果真的是這樣,那……

“雨蘭!”我猛然大聲叫道。雨蘭倒是很平靜的看著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如果不及時找到源頭,我的生命可能就只有兩天了。”她突然露出一抹笑容,“不過,我想我已經(jīng)找到解決這一切的方法了。”

我木然的看著她,隱約覺得她正被一團黑霧籠罩。

“好了,別這樣看著我。”她拍拍我的肩,以示安慰,“今天我來做晚飯好了。”

子夜時分。

我莫名其妙的從睡夢中醒來,覺得腦袋疼得像是要裂開。我試著伸展一下四肢,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客廳的地板上。屋外的光從窗中滲透進來,將屋里籠上一層薄紗。我從冰冷的地板上爬起來,回想著我為什么會躺在地板上。

“雨蘭!”

我想起來了,是雨蘭。這家伙在我的晚飯的湯里下了安眠藥。她現(xiàn)在人呢?我的目光落在雨蘭的臥室里,她臥室里的床上空空如也。我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一點十四分。見鬼,她到底在干什么?我突然記起幾小時前她自信的笑容和勝利的眼神

“不過,我已經(jīng)找到解決這一切的方法了。”

我心里一震,目光射向窗外。夜幕中的五號公寓寧靜的矗立著,充滿詭異。

她去了五號公寓,她獨自一人去那里找那個音樂天使了。

我轉(zhuǎn)身準備出門。

“砰!砰!”

兩聲沉重的擊門聲在我耳邊爆響,我透過門上的貓眼看到一個熟悉的臉龐。

“雨蘭!”我匆忙的打開門叫道。她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我,然后身子猛地向前一傾,倒在我懷里。

我大腦一片空白。

我抱住她以防她跌倒,同時用腳將門關(guān)上。雨蘭的身體在發(fā)燙,我摸摸她的額頭,很熱。她在發(fā)燒。我抱起她沉重的身體,將她輕放在她臥室的床上,脫掉她的鞋子和外套,拉出被子蓋住她的身體。雨蘭在昏迷中發(fā)出模糊的呻吟聲。我到衛(wèi)生間將她的毛巾沾濕,敷在她的額頭上。忙完了這一切,我有些氣喘的站在她的床邊,憂心忡忡的看著她。雨蘭雙眼緊閉,臉色慘白,雙唇有些發(fā)紫,臉上的表情很痛苦,本來很柔順的頭發(fā)凌亂的散著。片刻之后,她的嘴唇輕輕的動了一下,吐出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我俯到她嘴邊聽她在說什么。于是,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飄進我的耳中。

“幽靈……火……”

雨蘭一直重復(fù)著這兩個詞,我疑惑的直起身子,不明白她到底在說什么。目光又一次移到窗外的五號公寓上。我知道雨蘭一定是去了那里,但她遇到了什么,我無從知曉,但那一定和那個音樂天使有關(guān),而且,我感覺到這場瘟疫并未終結(jié)。雨蘭失敗了。如果我再不采取行動,兩天之后,雨蘭的生命有可能就要被終止。

目光中漸漸融入了一股憤怒,我的雙手緊握成拳。黑夜中的五號公寓依舊寧靜的矗立著,但我知道,在樓里的某個角落,有人正在得意的竊笑著。

忽然,我的目光變得模糊,我感覺自己又一次飄了起來,身體不再受自己的支配。

一個聲音,一個悠揚的女聲,飄入耳際。

“I am your the angel of music, come to me ,the angel of music、”

6、死亡天使

拇指輕輕按動按鈕,光盤緩緩的被送入機箱內(nèi)。電腦屏幕閃了一下,然后沉入一片黑暗。片刻,一絲燭光緩緩浮現(xiàn),映出周圍的選項。我滑動鼠標,點擊了“Play”

影片開始了。

為了能夠確切的掌握一些信息,我找來雨蘭的《歌劇院的幽靈》的電影DVD,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每一首歌,每一個情節(jié),每一句臺詞。當電影結(jié)束時,我腦海中依舊回蕩著“幽靈”的歌聲。

抬起有些疲憊的雙眼,我看了看日歷上的日期,十二月三十日。我吐出一口氣,又回想起清晨將雨蘭送到醫(yī)院的情景,去學校遲到的情景,上課走神被老師批評的情景。還有一天,我在心里默念著,還有一天。

取出光盤,關(guān)掉電腦,我坐在床邊陷入沉思。幽靈,火。雨蘭一直重復(fù)的兩個詞,到底是什么意思?《歌劇院的幽靈》中的“幽靈”放了一把火燒掉了歌劇院,難道說五號公寓內(nèi)的家伙要讓我們小區(qū)變成一片火海?幽靈,火。這兩個詞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現(xiàn)在唯一能確認的就是,這兩個詞最終一定指向那個音樂天使。

音樂天使?那是劇中“幽靈”的另一個稱呼,只有克里斯汀才這樣叫他。不過我更同意勞爾子爵對他的評價,“the angel of death”,死亡天使。這個家伙到底是誰?幽靈,火。到底怎樣解釋才能使他們指向正確的目標呢?

我站起身來,開始在房間里踱步。

如果幽靈指的不是靈魂,而是一個代號呢?會不會是一個人自稱幽靈呢?我搖搖頭甩掉這個想法,一個普通人,一個凡人,是不可能有用歌聲使人患上抑郁癥的能力。雖然我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鬼,但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必定是個與眾不同的人,或者根本不是人。看來從幽靈這里無法找出線索,那火呢?火能提供什么信息?應(yīng)該把它解釋成什么?縱火?著火?還是……

就在我考慮火的解釋時,腦袋中隱約浮現(xiàn)出了一些話,漸漸的,在腦海中回蕩著一個聲音。

“可惜讓火毀了……”

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

火!我明白了!火指向的是五號公寓三層304室那戶人家的女兒,那個叫戴葉的女孩子。戴葉?我苦笑了一下,太熟悉了,那是《歌劇院的幽靈》中克里斯汀的姓,一個法文姓,如果音譯過來就是戴葉。怎么會有這樣的巧合呢?

窗外現(xiàn)在已是華燈初上,我鎖好門窗,直奔五號公寓而去,覺得自己離真相也許只有一步之遙。

沉重的敲門聲在走廊里回響,我在五號公寓三樓那位中年女人家門前敲了半天,卻無人應(yīng)答。是她已經(jīng)休息了還是出門了?不過這么冷的天氣,她應(yīng)該不會去散步。還有一點讓我感覺奇怪,就是樓內(nèi)的哀傷氣氛不見了,變的寧靜了許多。我也沒有聽到一絲歌聲,難道天使不在這里?

我再一次叩門,依然無人回應(yīng)。我嘆了一口氣,順勢看了一眼盡頭的304室的防盜門,戴葉原來的家。

門竟然開著一條小縫!

周圍的空氣似乎比剛才更冷了,我死死的盯著那條門縫,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它變大還是合上。片刻猶豫之后,我有些顫抖的邁出了第一步,空洞的腳步聲在地表波動。一陣微風掃過,我隱約覺得那條門縫越開越大。在樓道內(nèi)晃眼的白光下,我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門,當手指顫顫巍巍的觸到防盜門時,指尖傳來一股刺骨的冰涼。我慢慢的推開厚重的金屬門,門縫一點點變大,屋內(nèi)的景象漸漸的展現(xiàn)在我眼前,那是滿眼的血紅色!房內(nèi)放滿了一束束血紅色的玫瑰,每一束的花柄上都系著一條綁成蝴蝶結(jié)形的黑色緞帶。

雙腳不聽使喚的走了進去,踏在鋪滿玫瑰的地板上,感覺很松軟,淡淡的玫瑰花香慢慢的滲入血液,全身開始感覺一陣莫名的酥軟,漸漸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花香有毒?”我的腦中突然冒出了這種可怕的想法,我拖著漸漸失去知覺的身軀想逃離這詭異的房間,走到門口時,卻雙腿一軟,跌倒在地上,揚起一陣花瓣。我忍痛從屋子里爬出來,冰冷的空氣又一次充滿了我的肺,我不由的松了一口氣,身上的麻痹感也漸漸消失了。等我再回頭看304室時,防盜門已經(jīng)合上。我驚恐的站起身,試著去推門,門卻紋絲不動,顯然已經(jīng)被鎖死了。

“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不禁小聲的咒罵。

褲兜里的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我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接聽。

“柯子辰嗎?你在哪里?”對方是一個陌生的女人,聽聲音也就二十多歲。

“你是?”

“我是方蕊。”

我心里一驚,方警官?怎么是她?

“我現(xiàn)在人在醫(yī)院,就在你妹妹病房里。你怎么在這里不陪著她?”她的聲音有些氣憤。

“我在五號公寓里。”

對方沉默了一下,“有進展嗎?”

“有。對了,方警官。你能幫忙查一個人嗎?”

“查人?是和瘟疫有關(guān)嗎?”

“也許就是瘟疫的源頭也說不定啊。”我壓抑著內(nèi)心的欲望。

“那你知道名字嗎?”

“戴葉。戴帽子的戴,樹葉的葉。”

“好,我知道了。你先來醫(yī)院,這個人我盡快去查。”

“好的,謝謝你。”

我掛斷電話,匆忙的趕向醫(yī)院。

手表的指針指向十點十三分時,我走進醫(yī)院的大廳。走廊里空空蕩蕩,沒什么人,空氣中彌漫著一個特殊的味道。我走進雨蘭的病房,其他病人都睡了。方警官不在這里。雨蘭雙眼盯著天花板,看到我走進來,她的眼神變得柔和,沖我勉強一笑。

“怎么還不睡?方警官呢?走了嗎?”

雨蘭虛弱的眨眨眼睛。

“雨蘭想喝水,這里沒有,我只好出去買。”方警官在我身后說。我回頭看著她,她沒穿警服,而是一身便裝。

“謝謝你。”

“沒事,我也是偶然在這里看到她,發(fā)現(xiàn)你沒在你妹妹身邊陪著。”她把水遞給雨蘭,“我聽醫(yī)生說她得的不是抑郁癥,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搖搖頭,“那個女孩查到了嗎?”

“嗯,”方蕊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小本子,“戴葉,本地人,三年前在你們小區(qū)的家里自殺身亡,家屬有父母和一個妹妹,她自殺之后,她父母就搬家了。從當時的記錄來看,她自殺的原因是抑郁癥,只是家里人沒有發(fā)覺患了這種病癥。”

“有什么和火有關(guān)的事嗎?”我問道。

“火災(zāi)……”雨蘭小聲說。

女警官看看她,“對,是火災(zāi)。四年前的二月,除夕晚上,戴葉家里失火,戴葉為了救困在火中的妹妹,沖進火里,造成左臉燒傷并且毀容,之后患上了抑郁癥。”

我沉默了一下,“她唱歌怎么樣?”

“沒有這方面的信息。難道你覺得這個已經(jīng)死了三年多的女孩就是瘟疫的源頭嗎?”方蕊收起本子問我。

“應(yīng)該是,怎么?你覺得她不是?”

“我只是覺得,這個女孩已經(jīng)死了……”方蕊的語氣不怎么堅定。

“那你覺得哪個活人能辦到這種事?”

方蕊不再爭論,只是搖搖頭。

“那雨蘭呢?她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她沒有得抑郁癥?而是持續(xù)高燒?”

“我不知道。”我握住雨蘭的手,她的手很燙。

“哥……”雨蘭小聲呻吟。

“什么?”我湊近她的嘴邊,努力聽清她在說什么。

“子夜……頂端……”她無力的說著,“the Point…… of ……No…… Return。”

我眉毛一跳,幾個詞語躍進我的腦海。子夜,頂端,Point of No Return,不歸路。雨蘭緩緩伸出手,指指窗外,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座大廈的頂端有一點在閃著紅光。

一絲笑意浮上我的嘴角,我回頭看著她虛弱的眼神,點點頭。

“你妹妹說什么?”女警官問道。

“結(jié)束這場災(zāi)難的方法。”我輕輕的說,“方警官,這兩天我妹妹能拜托你嗎?”

“可以,我正好案子辦完了,在休假??墒悄阋鍪裁矗?rdquo;

“結(jié)束這場瘟疫。”我緩緩的說道。

“你有把握嗎?”

“我說不好,這也只是最后一搏了。”我看看方警官擔憂的目光,又看看雨蘭憔悴的臉龐。

“我會盡全力的。”我像是發(fā)誓一樣說道,“畢竟,對方可是一位死亡天使啊。”

7、對峙

十二月三十一日,公歷2007年的最后一天,也許,也是雨蘭生命的最后一天。

時間是夜里十點半,我站在五號公寓樓下,抬頭仰望著樓頂。冬天寒冷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但我總覺得花香中滲透著一絲血的味道。我關(guān)掉手機,邁出堅定地一步,踏進這座了無生機的大樓。

腳步聲淹沒在寂靜的空氣中,我伸手按動電梯按鈕,卻半天沒有反映,那熟悉的機械聲并沒有響起,取而代之的是回蕩在腦海中的飄渺的歌聲。我吐出一口氣,轉(zhuǎn)身從樓梯向上爬。當我到達大樓的第二層時,腦海中的歌聲驟然增大了。那悠揚的女性嗓音,唱著一個個令人沉醉的字眼。

“You have come here, in pursuit of your deepest urge。”

我的腳步聲變得沉重了許多,我感到身上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在增強,讓我呼吸困難,如同是在攀爬聳立入云中的高山。第七層,第八層,第九層。

“in pursuit of that wish, which till now has been silent, silent 、、、”

我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我感覺自己的雙腿開始發(fā)麻,腦海中的歌聲卻越來越大。第十二層,第十三層,第十四層。

“I have brought you, that our passions may fuse and merge ,in your mind you`ve already succumbed to me, dropped all defenses, completely succumbed to me”

看來這歌聲所帶來的痛苦確實很大,就算不得抑郁癥,也會讓人精神崩潰。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發(fā)瘋似的跳動,想要逃出身體這個牢籠。第十七層,第十八層,第十九層。

“now you are here with me: no second thoughts, you`ve decided, decided 、、、”

我知道我就要到了,第二十二層!第二十三層!樓頂!

樓頂?shù)拈T被猛然拉開的一瞬間,歌聲停止了。我氣喘吁吁的站在樓頂?shù)娜肟?,發(fā)覺這里的空氣更加寒冷,頭頂?shù)奶炜諑缀跤|手可及,那里烏云密布,并且開始飄雪。寒風從我的身邊吹過,吹亂我的頭發(fā),也吹動著我前方不遠處那位女子的裙擺,白色的裙擺在風中畫著波浪形的軌跡,烏黑的長發(fā)在風中伴著雪花飄舞。她整個人在黑色夜幕的映襯下,嬌婉可人。

我站在那里,看著她纖長的身影,輕聲叫出她的名字:

“戴葉。”

女子轉(zhuǎn)過身子,面向我。她臉上帶著一個白色面具,遮住了左臉,而右臉白皙光潔,一雙黑色的眼睛閃動著光芒,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欣喜。她的面具并未遮住她的雙唇,所以我看到她的嘴角輕輕彎起,她笑了。

“看來你終于如同預(yù)言一樣來了。”她朱唇輕啟,聲音如銀鈴一般清脆。

“預(yù)言?什么預(yù)言?”我神經(jīng)繃得緊緊的。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子很可能在我意想不到的時候?qū)ξ易龀鑫kU的動作,我提醒自己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但此時我對她所說的預(yù)言產(chǎn)生了興趣,難道這件事她早就已經(jīng)完全明了,甚至包括事情的結(jié)局?

“你好像對我所說的預(yù)言很感興趣。”戴葉的笑意更濃了。

“不,我對你的興趣最大。你最近倒是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我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中現(xiàn)露出我的緊張,但我的雙手在不住的發(fā)抖。

“是我唱歌打擾你們休息了嗎?那還真是抱歉啊。”戴葉的語氣中流露著一種讓我厭惡的虛假。

“你看上去并不感到抱歉。”

戴葉收起了笑容,她在我面前輕盈的邁著步伐,哼唱著一段熟悉的旋律。她繞到我的背后,我想回過身去看她,卻發(fā)現(xiàn)身體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知道你去過我家里,304室。對吧?你找到了什么?”她語氣輕快的說,如同是在和我聊天。

“玫瑰,滿屋的黑緞帶玫瑰,和摻了毒的花香。”

戴葉在我身后笑了,笑聲刺痛著我的耳膜。

“知道玫瑰的花語嗎?紅玫瑰?”

“不清楚,我只喜歡白玫瑰。”我敷衍的回答,不清楚這個女子到底要干什么。

“是熱戀。”她在我耳邊輕輕說,“熱戀就是一種毒藥。”

我皺皺眉頭。她到底在說些什么?

“滿屋的玫瑰讓你感覺渾身麻痹。那歌聲呢?讓你感覺如何?也是漸漸喪失意識對吧?”戴葉輕盈的說。

“你在說些什么?”我疑惑的問道。

“告訴你真相。”戴葉平靜的說,“你以為我唱歌是因為無聊或失眠嗎?”

“不,我想你只是在醒來之后想找點事做。”我忍不住諷刺她。

戴葉輕輕的哼了一聲。

“就沒有人告訴過你死亡只是開端嗎?”

我沒有回答。

“我是死了,而且還是自殺。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會自殺?又有誰想過這個問題呢?”

“是因為抑郁癥。”

戴葉哂笑一聲。

“抑郁癥?那不過是他們推卸責任的說辭罷了。”戴葉回到我面前,她的雙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星,“人不都是這樣嗎,當我的臉還完好無損時,每個人都夸贊我的容貌,可是火災(zāi)之后,他們都對我視而不見,甚至在背后嘲笑。你有過那種感覺嗎?那種墜入黑暗深處的恐懼感和孤獨感。我的父母是二婚,對我冷淡也就罷了,可我妹妹呢?我救了她的命,是我從火中把她抱出來的??伤窃趺磳Υ业模?rdquo;

戴葉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白色的哈氣在她面前旋轉(zhuǎn)著,消散在飄落的雪花中。

“在我死了之后,一定會有人說我傻吧??赡怯衷趺礃幽??我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走下去的希望了。當然,我以為我沒有。”說著,她向我投來喜悅的目光,“直到我遇見他,那個守護我的天使。他給了我新的希望,新的選擇。他告訴我那個預(yù)言,他教會我唱歌,他給予我力量。他是我的音樂天使。”

我不清楚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是驚訝?還是驚恐?我開始無法理解自己所聽到的話語。她的音樂天使?那個該死的音樂天使不應(yīng)該是站在我眼前的這個女子嗎?可她口中的天使又是誰?難道我們都猜錯了?抑或是我們從來就沒有猜對過?

“好了,我們還是回到剛才的問題上吧。你說花香有毒。我只能說你說對了一半,花香是有問題,但不是毒氣。我已經(jīng)告訴你了,紅玫瑰的花語是熱戀,只不過在我的新字典熱戀所指的不再只是愛情,而是一切事物。”

戴葉攤開手掌,在她那本來什么都沒有的白皙掌心里,憑空出現(xiàn)了一朵黑緞帶玫瑰。嬌艷的血紅色花瓣,在雪花中格外醒目。她走到我身邊,把手中的玫瑰插入我外套前胸的口袋里。一陣花香飄入我的鼻孔,流入我的肺,然后滲入我全身的血液之中。

“我不只是簡單的唱歌,而是通過歌聲從別人那里拿走他們的那份熱戀,那種對生活的戀情,對未來的憧憬。我只是想讓他們也知道,失去希望是一種什么感覺。”

“可你同樣拿走了他們對生命的眷戀。”

“你看到的只是局部,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在失去希望之后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當然,我喪失了這份勇氣,所以我并不是合適的人選。”

“什么?”

“篩選,我所做的真正目的是篩選,找到合適的人。只有即使失去希望,也能自己重新找到新的希望,或是僅憑著活下去的意志走出困境的人,才能在歌聲的影響中依然保持清醒和理性。”

“也就是說,合格的人不會受到歌聲影響?”

“會多少受一點影響,但是不強烈。不像大部分人表現(xiàn)出抑郁癥的癥狀。”

我腦海中浮現(xiàn)出雨蘭的臉龐,蒼白,憔悴,但眼中依然閃著自信的光芒。是她嗎?這場血腥篩選的勝出者。

“你想知道那個預(yù)言的內(nèi)容嗎?”戴葉看著我,語調(diào)溫柔的問道。

“你愿意說嗎?”

戴葉笑笑。

“你有讀過《圣經(jīng)》嗎?”

“知道大概,怎么了?”我很奇怪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嗎?

“那,諾亞方舟的故事你應(yīng)該知道吧。”

“知道,方舟里裝載著生命的火種。”

“試想一下,諾亞要面對的是除過自己以及自己的家眷以外全人類的毀滅,那么對他來說希望是什么?”

“傳承。”

戴葉的眼中融入了一股欣喜的神情,她看著我,像是一位老師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她柔美的雙唇微微的抿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傳承。”她輕嘆了一口氣,“我確實找不出比這更好的詞匯了。沒錯,為了延續(xù)上帝的創(chuàng)世紀,為了讓生命擁有第二次在大地上躍動的機會,比起摩西,諾亞似乎更值得我們?nèi)ゾ囱觥?rdquo;

“你是基督徒嗎?”我依舊不清楚她話語里所要表達的含義,為什么會扯到宗教故事上?

“不,我只是做一個比喻而已。預(yù)言的內(nèi)容就是這樣,簡單來說就是四個字,諾亞方舟。”

“你要毀滅全人類?”

“開什么玩笑?”戴葉用責備的口吻說道,“我怎么會有毀滅全人類的能力?能毀滅人類的只有人類自己而已。戰(zhàn)爭,饑荒,疾病,環(huán)境污染,氣候變暖,貧富差異等等這些全球性問題,哪一樣不是人類自己的行為導(dǎo)致的?當然這些和我沒關(guān)系,我的任務(wù)只是找到諾亞,現(xiàn)在我的任務(wù)完成了。接下來,是由天使向你傳達福音的時候了。”

戴葉神秘的一笑,轉(zhuǎn)身背對我。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她白色的背影映襯著飄舞的黑發(fā),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到樓頂?shù)闹醒?。我聽到她清了清喉嚨,接著她清脆的歌聲如同是一股細流般灌入了我的耳?nèi)。

“Wishing you were somehow here again,wishing you were somehow near ,Sometimes it seemed, if I just dreamed, somehow you would be here、”

身體的那種麻痹感再一次襲來。我試著活動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指尖微微的抖動了一下。身體的禁錮被解除了嗎?我又試著活動了一下四肢,落在衣服上的雪花紛紛飄落??礃幼咏d失效了。我活動了一下有些酸脹的身體,一步步小心的靠近似乎毫無防備的唱著歌的戴葉。

“Wishing I could hear your voice again,knowing that I never would,Dreaming of you won`t help me to do, all that you dreamed I could、”

“是時候結(jié)束你這個該死的個人演唱會了。”我說道,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

戴葉回過身,安靜的看著我。我觸電似得將手收回來,向后退了兩步。

“演唱會早已結(jié)束?,F(xiàn)在是天使的布道時間。”她平靜的說。

“你在說什么,天使是誰?”我慌亂的問道。

“別問了,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天使的!”

伴隨著一聲金屬摩擦聲,樓頂?shù)拈T再一次開啟,我回頭看去,雨蘭虛弱的依在門框上。

“雨蘭?”

我心里一沉。她來這里做什么?

“雨蘭啊,”戴葉的嘴角揚起笑意,“你說沒有天使,那你上一次來這里時,是誰讓你變成現(xiàn)在這個虛弱的樣子的?”

“你。”雨蘭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字。

戴葉哼了一聲。

“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戴葉收起笑容,閉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天使已經(jīng)來了。”她睜開眼睛,看著我跑到門邊攙扶住雨蘭,“準備迎接吧。”

黑色的夜幕中突兀的涌出一股灰色的濃霧,籠罩了樓頂,將我們?nèi)齻€人團團圍住。雨蘭緊握著我的手臂,在我耳旁沉重的呼吸著。

“你為什么要來?”我在她耳畔說道。

“怕你一個人應(yīng)付不來。”她輕輕的說。

我真不知道該對她這種自殺性的行為作何評價。

“他來了。”雨蘭忽然小聲說道。

“?。空l?”我茫然的看著身邊厚重的霧氣。

“Wandering child, so lost, so helpless,yearning for my guidance、”

一個從未聽過的渾厚男性嗓音穿透了濃霧,伴著寒風而來。寒風吹散了霧氣,從這條霧的裂縫中,走出一個身影。黑色的短發(fā),黑色的面具,黑色的衣著。

這的確不是天使。

這是“幽靈”。那個歌劇院中的“幽靈”。

8、不歸路

手表上的時間跳到了十一點二十一分,我匆匆的收回目光,緊張的盯著眼前那位剛剛從霧中走出來的男人。他帶著一副黑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張臉,我只能看到他隱藏在面具背后的那雙眼睛,還有他那有些蒼白的嘴唇。他身材瘦高,穿著黑色的風衣,黑色的長褲,黑色的皮鞋。在灰色濃霧的襯托下,他像是一只從黑夜深處衍生出來的烏鴉,優(yōu)雅的走向在濃霧中靜立的戴葉。戴葉雙眼流淌出溫和的光芒,向黑衣男子微微鞠了一躬。

“我的天使,我完成了我的任務(wù)。我找到合適的人選了。”戴葉的聲音里透出一股興奮。

男子點點頭,向我這里瞥了一眼。

“兩個人都是嗎?孩子。”他的聲音優(yōu)雅而富有磁性。

“不,那個男孩是,那個女孩只是個意外。”

“你說什么?怎么會是我?”我對戴葉的回答感到意外。我?怎么會是我?

黑衣男子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嘴唇上,示意我安靜。我不禁咒罵了一句,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聲音。

“既然那個女孩不是,為什么她會在這里?”

“是意外,她應(yīng)該虛弱到下不了床的。您說過她會經(jīng)歷我所經(jīng)歷的痛苦,那種火焰的熾熱,只是她不止是燒毀半邊臉,而是把自己的腦子燒干。”

“她的意志也很強。”男子饒有興趣的看看雨蘭。

雨蘭抓著我的手臂的力道加大了,我能感覺到她在顫抖,她的身體像是在燃燒。我想安慰她,但依舊發(fā)不出聲音,只好緊緊的摟著她。

“你知道我只需要一個人,現(xiàn)在卻有兩個候選人。你的任務(wù)似乎并沒有完成。”男人的聲音冷淡了許多。

“那個女孩熬不過零點,她生命的蠟燭即將熄滅在夜風中。那個男孩將是唯一的幸存者。”戴葉慌張的解釋。

男子笑了一下,冷漠的笑容在寒冷的深夜里綻放在他的嘴角。

“我沒有責備你,你盡力了。接下來輪到我了,你回去吧。”

戴葉遲疑了一下,再一次鞠躬,退回到了濃霧的深處。

“這個女人辦事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男子無奈的說,“好了,你想說什么?”他指了指我,我的喉嚨流過一股暖流。

“為什么是我?”我咬著牙問。

“她沒告訴你嗎?”男子嘆了口氣,“真是麻煩,我討厭解釋這些東西。”

“她說了,什么尋找合適的人選,傳承生命。”

男子嘲笑般的哼了一聲。

“你也相信這種無聊的假話?”

“假話?”

“如果我告訴你這個世界已經(jīng)無藥可救了,你會認同嗎?”

“也許因為有你這樣的東西存在世界才越發(fā)無藥可救。”雨蘭憤怒的說。

“節(jié)省你的精力,我的小姐。你快死了。”男子平淡的說。

“你對她做了什么?”

“一點點小伎倆,讓她的身體從內(nèi)部燃燒。”

“你這樣做會殺了她的。”

“你覺得我在乎么?”

冰冷的語氣在飛雪中回蕩。雨蘭的身體越來越沉重,呼吸聲越發(fā)急促。我摟著她,雨蘭在我的懷中不住的顫抖。

“你到底是誰?想要干什么?”

“有人說我是天使,有人說我是死神。說實話我覺得這兩種稱呼對我而言都合適,不過我更喜歡后一種稱呼。至于我想干什么,我覺得沒必要告訴你。戴葉說她是在為我做篩選,其實只是我這樣告訴她而已,她并不知道真相。像她這樣的沒腦子的工具現(xiàn)在可不好找。”

“這場瘟疫是你發(fā)起的,對嗎?”

“我只是坐在舒服的椅子上看這場表演的觀眾而已。瘟疫這種小事情我覺得沒必要親自動手。”

男子看了看我,輕蔑的一笑。

“算了,你我這樣子兜圈子未免太浪費時間了,你只不過是想知道這場瘟疫是誰發(fā)起的,原因是什么,怎么樣結(jié)束。戴葉剛才給你了一個你可以接受的答案,但不幸的是很快又被我推翻了,以至于你現(xiàn)在不知道該相信什么,沒錯吧。”

我默不作聲,因為他說的完全正確。我現(xiàn)在確實無法理清楚自己的思路,不知道該相信誰。

“事實上,你要的答案很簡單。這場瘟疫是我發(fā)起的,沒有任何原因,可以在任何我喜歡的時間結(jié)束,比如現(xiàn)在。”男子打了一個響指,濃霧輕微震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股低沉的聲響。“怎么樣,很簡單吧。”

“為什么沒有原因?你不知道這場瘟疫毀掉了多少生命嗎?”

“你還真是喜歡問為什么。關(guān)于《圣經(jīng)》你知道大概內(nèi)容對吧?有沒有聽過這一段。”

男子清了清嗓子,背誦起一段《圣經(jīng)》中的文字。

“我看見羔羊揭開七印中第一印的時候,就聽見四活物中的一個活物,聲音如雷,說,你來。我就觀看,見有一匹白馬,騎在馬上的拿著弓。并有冠冕賜給他。他便出來,勝了又要勝。

揭開第二印的時候,我聽見第二個活物說,你來。就另有一匹馬出來,是紅的。有權(quán)柄給了那騎馬的,可以從地上奪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殺。又有一把大刀賜給他。

揭開第三印的時候,我聽見第三個活物說,你來。我就觀看,見有一匹黑馬。騎在馬上的手里拿著天平。我聽見在四活物中,似乎有聲音說,一錢銀子買一升麥子,一錢銀子買三升大麥。油和酒不可糟蹋。

揭開第四印的時候,我聽見第四個活物說,你來。我就觀看,見有一匹綠色的馬。騎在馬上的,名字叫作死。陰府也隨著他。有權(quán)柄賜給他們,可以用刀劍,饑荒,瘟疫,野獸,殺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

“天啟四騎士。”雨蘭在我耳邊低語。

“沒錯,天啟四騎士,分別代表了戰(zhàn)爭,饑荒,瘟疫和死亡。在世界終結(jié)之時給你們帶來毀滅,結(jié)束你們的生命。”

“世界還沒有終結(jié),你沒有權(quán)利現(xiàn)在就執(zhí)行審判。”雨蘭說道。

“那是你們的問題,在我看來,這個世界離終結(jié)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看看你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吧,到處都是我們的影子,你們的世界比所多瑪和蛾摩拉好不到哪里去,卻還要自欺欺人的說什么天下太平。是時候讓你們清醒一下了,教導(dǎo)你們什么是謙卑,好讓你們這些自大慣了的生物多活一陣子。”

雨蘭沉默了,并不是因為無法反駁眼前的男子,而是身體上的痛苦讓她難以開口。時間離零點越來越近,雨蘭的意識漸漸模糊,慢慢滑出我的臂彎,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抱起她沉重而又滾燙的身體,一遍遍呼喚她的名字,但她只是緊閉雙眼,急促的呼吸,似乎放棄了堅持,無助的等待騎士對她的審判。

“放棄吧,她終究會離去,就像世界終究會滅亡一樣,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一身黑衣的“騎士”走到我身邊平和的說。

“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你這該死的瘟疫。”

“瘟疫?你認為我是瘟疫?看著我,看看我到底是誰?”

我抬起頭,憤怒的目光刺向男子的雙眼,卻在他的面具前灰飛煙滅。在黑色面具的背后,一雙深邃的眼窩中閃動著綠色的光芒。他的名字叫死。

“像是系在嬌艷的玫瑰花柄上的黑色緞帶一樣,優(yōu)雅而又詭異。”“騎士”伸手拿起戴葉插在我胸前的黑緞帶玫瑰,輕輕的嗅了一下,“這就是我,象征著這個世上最恐怖的字眼。”

“騎士”將玫瑰倒舉在空中,緩緩的旋轉(zhuǎn)。

“和你的妹妹說再見吧,她能聽見。”

我猛地撲向他,然而身體卻朝著反方向傾斜,摔在已經(jīng)鋪上一層白雪的瓷磚上。

“真是頑固,你還是在那里看著好了。”

旋轉(zhuǎn)的玫瑰在空中畫著血紅色的軌跡,烙印在夜色中,如同是在漆黑的幕布上勾勒出的線條,線條緩緩垂下,像是蛇一般的逼近在白雪的簇擁中沉睡不醒的雨蘭。

“放下你手上的東西!”

兩個聲音同時回蕩在濃霧中。我詫異的回過頭,在另一個聲音的傳來的方位,方蕊舉著槍對準“騎士”,步步逼近。

“把你手里的東西放下!”

女警官的聲音震動了垂下的線條。“騎士”看看手中的玫瑰,翻轉(zhuǎn)花心,對準突然出現(xiàn)的女人。

一聲爆裂。

槍口飄過一縷青煙,輕微的火藥味滲進空氣中。

“騎士”定定的站著,平靜的目光注視著于自己對峙的警察。

槍從方蕊的手中掉落。女警官的身體軟綿綿的倒在雪中。

“還真是麻煩。”

“騎士”嘆了口氣。

“你做了什么?!”我的聲音在顫抖。

“那個女人還沒死。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辦,不能太著急。”

他重新把玫瑰擺回原來的位置,繼續(xù)畫著血紅色的軌跡。

“但有件事你似乎應(yīng)該放到首位去做,而且就是現(xiàn)在。”一個熟悉的女聲說道,“解釋一下你之前說的每一句話。”

“騎士”平靜的表情閃過一絲厭惡。他微側(cè)過頭,盯著從霧中顯現(xiàn)出來的身影。

“你為什么沒有回去?”

他的聲音里夾雜著惱火。

“我只是想聽你的福音,但聽到的卻是真相。”

戴葉平和的半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在抽動。

“為什么,為什么要騙我,讓我做出這種事情。我以為我為你散播瘟疫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為了找到傳承這一切的人選。而事實上,我做的是殺戮,瘟疫不只對墮落的人有影響,同樣會毀滅善良的人。你怎么能用謊言指使我去殘害生靈?!”

“散播瘟疫是不會拯救這個世界的,傻子。你從一開始就是在完成我的計劃。”

“我恨你!”戴葉嘶叫道。

“騎士”哼了一聲。

“有用嗎?你已經(jīng)做了?,F(xiàn)在你最好回去,不然……”“騎士”不再看她,專心勾畫著眼前的軌跡。他只說到一半,身體就被戴葉撞到一邊,跌進濃霧里。

“你是在找死嗎!”

“騎士”憤怒的咆哮著。我還沒有看清楚什么,戴葉就在我眼前一閃而過,撞在一旁的什么東西上。“騎士”沉重的腳步聲延續(xù)到戴葉那里,一陣雜亂的聲音在濃霧的深處回蕩,伴著一聲慘叫,一條女子的斷臂從霧中飛出,摔在我的腳邊,飛濺出的血液點綴在雨蘭身邊的雪地上,抽動的手中緊攥著那枝黑緞帶玫瑰。

“再見了,女人。”“騎士”的聲音中流露著嘲笑的意味,但他勝利的笑容應(yīng)該沒笑多久,因為他緊接著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我身邊的濃霧開始猛烈的顫抖,向著“騎士”和戴葉的方向涌去,我逐漸能看清那里的狀況,“騎士”一只手抓著樓頂?shù)倪吘墖鷻?,身體掉在空中。是戴葉將他拉出圍欄的。“騎士”抓著圍欄的手慢慢的滑脫,他向樓頂掃了一眼,對上我的目光。

“我還會再回來的。”

他露出冰冷的笑容,松開抓著圍欄的手。

濃霧隨著他一起從樓頂墜下。我笨拙的爬到圍欄那里向下看,卻沒有看到一絲“騎士”或是戴葉的蹤跡。他們就這樣消失了——像是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出現(xiàn)過一樣,除了那條斷臂。

我慢慢的回過身,看著那條斷臂開始像冰一樣在遍地的雪花中融化,濺出的血跡如同潮汐般在雪地中褪去,而手中的那只黑緞帶玫瑰,在飄舞的雪花中化為灰塵。

我靠著圍欄,顫抖的仰望天空。覺得一切到此,應(yīng)該是畫上了一個句號。

遠處,整點的鐘聲敲響了。沉重的聲音回蕩在漫天飛雪中,久久不能散去。

9、新的開始

元旦已經(jīng)過去三天了,天空中依舊飄舞著雪花,沒有一絲要停下的跡象。我透過窗戶看著積雪的花園和小路,目光渙散著。

“雪沒停吧?”

雨蘭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沒有,還在下。”我淡淡的回答。

“那就好。”她輕聲說。

我轉(zhuǎn)過身,坐在病床前。醫(yī)院的空氣中依舊彌漫著那股特殊的味道。潔白的墻壁,潔白的床單,潔白的地板,我滿眼是這種單調(diào)的顏色,它滲進我的腦海中,涂抹出一片炫目的空白。

“沒去看方警官嗎?”雨蘭閉著眼睛問。

“她的同事在那里。”

雨蘭睜開眼睛,清澈的光芒在瞳孔中閃爍。

“她還好吧。”

“還好,只是神經(jīng)受到一些輕微損傷,不礙事的。”

我輕描淡寫的說。神經(jīng)受損,誰知道會不會有什么后遺癥。

“這場瘟疫,結(jié)束了吧。”雨蘭目光直直的盯著天花板,問到。

“是啊,結(jié)束了。”

雨蘭又閉上雙眼,輕輕的長呼出一口氣。

幾個小時后,我在走廊上遇見了方警官,她在同事的攙扶下緩慢的移動著步子。她看到我后,沖我輕輕一笑。

“你妹妹好了嗎?”

“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能出院了。只是長時間高燒而已,不是太嚴重。您呢?”

“我沒事,只是行動不大方便,感覺像是回到小時候?qū)W走路的時代。”

我勉強笑笑。

方蕊回頭對同事說了句什么,女警官看看她,點點頭,把她扶到椅子上,轉(zhuǎn)身離開。

“愿意聊聊嗎?”方蕊指指一旁的座位。

我點點頭坐下。

“有些事可能你不愿提,但我還是想問一下。”她的語氣很輕柔。

“我只是怕我解釋不清,并不是不想說。關(guān)于那天在那里發(fā)生的一切,我依舊理不出頭緒。我能認定的是,這場瘟疫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那個女人,戴葉,很有可能死了,第二次。至于那個戴面具的,自稱‘騎士’的男人,我無法下一個合理的結(jié)論。他是整個事件的源起,他身上有太多沒有解釋清楚的謎團。我不知道現(xiàn)在該相信什么。”

“我覺得你應(yīng)該相信你自己,相信你身邊的人。”

我沉默了一陣。

“方警官,你能相信你所看到的這一切嗎?”

“人們常說眼見為實,如今我看到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我也只有相信我的眼睛。”

“他說他會再回來的。”

“是啊,他還會再回來,到時不知道又會有什么事發(fā)生。那是以后的事,現(xiàn)在是我們重新開始的時候。”

我看著她的雙眼,清澈的像是山中的溪流。

“是啊,新的開始。”我緩緩的說。

方蕊慢慢的起身,扶著墻一步一步的走遠,留下我一個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盯著地板發(fā)呆。

公歷2008年一月七號,雨蘭出院,回到了沉寂了許久的家中。我欣慰的看到小區(qū)門口的布告欄上沒有了訃告的蹤影。疲憊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我們,默默的走進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雨蘭的房間里很快傳出勻稱的呼吸聲,我看著天花板,腦海中一片空白。

新的開始,這句話在我心頭縈繞了很久。也許方蕊警官說的對,結(jié)束的就不再去想了,明天終究是要來的,到那時今天就已然成為歷史。

“我會再回來的。”

“騎士”的聲音在我身體的深處徘徊。

我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想象一枝系著黑緞帶的玫瑰。

玫瑰的血紅色花瓣嬌艷欲滴。

一股濃霧襲來,玫瑰在我腦海中凋零。飄落的花瓣化作灰塵。

一個空靈的女聲從另一個時空傳來:

“it‘s over now, the music of the night、”

展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