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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故事:經(jīng)歷賣書_2000字

機關大搬家。新辦公樓換了茶色玻璃貼了壁紙,但沒了放書的閑屋??追蜃影峒?,怎少得了書?我們在新辦公樓設計了許多方案,只安置下了有限的幾本??磥?,我們曾引以為豪的資料室氣數(shù)已盡,只好像闊起來的財主趁喬遷拋棄糟糠之妻了。大伙挑出了“毛選”、“鄧選”和帶密級的,剩下的半屋一字了之:“賣!”

好不容易請來收書報的販子,他橫掃了一眼,把用繩子結成的大網(wǎng)兜往書堆上一丟:“兩毛一斤!”隨后劊子手般指揮大家往兜里填書。處里那位嗜書如命的“書蟲子”,還在做著最后的“搶救”工作,嘴里咒罵著:“罪過喲罪過”,硬是從“虎口”里搶出了兩啤酒箱子書。

小販連秤都懶得用,拿眼估了估:“500斤!”丟下了臟乎乎的100元錢。

大伙像剛送完葬,一時無話。我瞅著大難不死的兩箱書,忿忿提議:誰愿意跟我到外面擺攤去?大伙都跟著起哄,我選中了最先響應的老Z。

第二天,我倆先作了“戰(zhàn)前分析”:這兩箱社科類書籍,只有到東郊的高教區(qū),才能適銷對路。然后,兩人架上大墨鏡,騎上自行車,迎著六七級東北風,來到某大學學生公寓前。

選了處較開闊的草坪,我倆打開書箱,象征性地擺出幾本書。不遠處有一堆學生在聊天,似乎并沒注意我們的出現(xiàn)。“老Z,咱們得吆喝幾聲吧?”老Z有一副雄渾高亮的男高音,先前在一家文工團唱過歌劇,曾在舞臺上塑造過一位光彩照人的革命英雄形象。今天算是屈就了他,看來一時還放不下“革命英雄”的架子。我小人物沒什么包袱,今天義不容辭該由我先吼這“第一聲”了。我清清嗓子,運運氣,朝著那堆同學喊起來:“賣書了,同學們,過來看看書吧!”學生們聽到喊聲,紛紛走來把我倆包圍起來。如同一個精心梳妝過的少女,雖然希望引起異性的注意,可一旦吸引了太多的人,得意中就會有幾分緊張。看到“顧客”們在奇異地打量著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我有些不自然了,雖然隔著墨鏡,仍不敢跟人對視。再看老Z,此時倒坦然了,大概已進入了角色。

我這里還在做著“心理調(diào)整”,老Z那邊一個男同學先挑了4本書,兩人已在討價還價了。老Z說賣半價,那人說都是舊書了,嫌貴。幾個回合下來,我怕生意黃了,沉不住氣,就上前“調(diào)解”道:“開市大吉,一塊一本吧!”成交后,老Z還在賣乖:“哎呀,這樣我們就虧死了!”

一個女同學一口氣將有關西方經(jīng)濟類書籍全挑了出來,數(shù)了數(shù),8本,然后掏出一張10元和幾張1元票子,怯生生地問:“8本,多少錢?”看來這是個真正愛書但不懂得還價的主兒。我大發(fā)“慈悲”:“你要的多,優(yōu)惠,5毛一本。”女同學謝過,滿足地走了。

緊跟著,一個男同學挑出兩本科普書問我:‘這個多少錢?”“一視同仁,也5毛。”他不慌不忙地把書遞給我:“你看看,這書定價才多少?”我接過一看,原來都是五十年代出版的,一本兩毛五,一本三毛五。我說:“這種書吧,今天來看原價與價值是相背離的。你看,印刷質(zhì)量多好,還都是毛邊紙。”“那也不能高于原價呀?”“這有什么。8分錢的郵票都賣到幾萬塊呢!”斗嘴歸斗嘴,最后我還是讓了步:“兩本一共5毛吧,買一送一。”小伙子對這個“朝三暮四”式的價格挺滿意,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5毛票子。我一揮手:“干脆,送給你了,不要錢!”小伙子不好意思了,硬把錢塞給我。

這時,一個女同學指著幾本新書問我:“怎么這些書都是一樣的?”我一看,都是平時上級業(yè)務機關壓下來或同事朋友的“情面書”,在每年的辦公費中,這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這次,除了朋友簽字讓我“惠存”的,其余的只好對朋友不起了。不過我想,即使朋友知道了,也不會見怪的,雖然處理的方式不如大作家街頭簽字售書來得排場,但畢竟也是擴大了讀者面。書嘛,先得有人讀,才能實現(xiàn)其價值。這里面也有收入了鄙人拙作的報告文學集和殺文集,出書時我包銷了一部分,拿出送人覺得太酸,原想賣給小販去化紙漿或包五香瓜子的,誰知也被搶救了出來。淪落到這種地步,我有一種賣兒鬻女的感覺。我不便跟那位女同學解釋,便大度地說:“這些書你看好了哪一本,盡管拿,我免費贈送。”

大概由于我和老Z都挺面善,嘴巴又都不停地開動著,“生意”還算興隆,十幾分鐘時間,就賣空了一只啤酒箱子。我倆像掌握著士兵生殺予奪大權的將軍,隨意給書定價:兩毛、五毛、一塊、兩塊,一本精美的畫冊竟被老Z賣了最高價——三塊。遇到可憐楚楚但又抱著書愛不釋手的,我們就非常大方地只象征性地收一點錢,遇到很會還價的精明鬼,我們就針鋒相對地壓“翹翹板”。進行到得意處,我和老Z都情不自禁地摘下了墨鏡。

“你們是哪個單位的?”忽然,一個陰陰的男同學擠了進來。“請問你要買書嗎?”“我想知道你們是哪個單位的。”陰陰的聲音很執(zhí)拗。“你要不要書?”我也上了勁。“我不要書,我就問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那——無可奉告!”陰陰的年輕的面孔閃過一絲羞惱,轉(zhuǎn)身撞了出去。人群里傳出議論:“克格勃,又告密去了!”一個同學好心地勸我們離開這里。我說:“謝謝,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吧?”

果然,不大一會兒,“嘎”地一聲,一輛三輪摩托車停在旁邊,跳下三個穿保安服的漢子,粗魯?shù)負芾_男女同學,橫在我們面前。為首的一位50多歲,矮墩墩的身子呈最大面積對著我:“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聲音不高,但有一股逼人的氣勢——這是在好多稍大些的單位里都能見到的典型形象。我不亢不卑地反問:“請問你是?”“學校保衛(wèi)處的。”聲音里有幾分躁了。“他是我們M處長。”旁邊一位高大威猛的年輕保安不失時機地介紹道。M處長斜了隨從一眼,又盯著我等待回答。于是,我報出了單位、書籍的來源和賣書的動機。M處長沉吟了一下,口氣似乎平和了一些,拉起長音:“這是學校,不能隨便設攤的,會影響教學秩序的。”“這里又不是教學區(qū),同學們下午都沒有課,不會有什么影響的。”“那也會影響交通和衛(wèi)生的。”“這里不是馬路,不會妨礙交通;再說這是書,又不是賣魚賣蝦,你看這不是挺干凈的嗎?”“那……你也得先到我們處報告一下。”

這時,兩個很文靜的女同學挑出幾本批林批孔的書,上前輕聲說道:“對不起,打擾了。請問這書多少錢一本?”“兩毛吧!”女同學打開精致的錢包付了錢。忽然,M處長抖了抖身子,揮動著兩只短臂,粗聲說:“好了,這里不能賣書。要賣,先到我們處申請!”“真不能賣嗎?你看,這么多同學都在挑書。”“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那位威猛的保安又補充說:“你總得先跟我們說說呀!”看來,他們要的就是“先跟我們說說”。我心里覺得既滑稽又悲哀,掏出墨鏡,用手帕擦了擦,同M處長深深地對了對目光:“那就不必了吧!”轉(zhuǎn)身招乎老Z:“咱們走了。”又和同學們告別:“再見了,同學們!”

上了大路,剛準備上車,背后傳來喊聲:“同志,請等一等!”有兩位男同學追了上來,氣喘噓噓地說:“我們剛才看好了兩本書,能再賣給我們嗎?”“對剛才發(fā)生的事情,我們表示遺憾。我代表同學們向你們表示歉意!”我和老Z都被這種真摯感動了,剛才的不愉快煙消云散。“這沒什么,同學們。今天,我們的收獲很大!”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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