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泛黃的畢業(yè)照,照片上還依稀可見父親眉宇間的俊氣。父親說,他的夢是從這兒做起的。
我問父親:“你是哪個學校畢業(yè)的?”這句話同一把鑰匙,開啟了父親塵封已久的高中記憶。
他說,他的母校有花有樹有山有水有歷史。他說,他的母校有夾竹桃,紅遍半個校園;母校有山,山上有竹子;有百年古楸,母校的故事有楸樹的葉子一樣多。他說,洗墨池的故事最多,寫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詩句的大文豪范仲淹曾在此洗筆苦讀。小時候的我常歪著腦袋想,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校園,竟讓年近不惑的父親如此動情留念?父親還說:“你將來讀我的母校,在澧縣一中尋夢,延續(xù)我的夢想。”于是,澧縣一中便在我幼小的心中灑下了一縷陽光,溫暖著我,我想去一中看竹子看夾竹桃看寫滿歷史的楸樹!而且是天天看!
年華太瘦,指縫太寬。就這樣,那一縷陽光照耀著我一直追到澧水畔墨池邊。我終于走進一中。朝陽染紅它,如同遠古時的夢。秋日晨曦行走在寬闊的文星東路上,陽光透過斑駁樹葉灑在我的身上,雙腳踏在還殘有些許落葉的路上,那感覺就像是聚光燈打在我的身上行走星光大道一樣。我漸漸明了,我將從這兒追尋我的藍天我的夢想。
文正樓前的幾棵銀杏樹,粗壯的桿,虬曲的枝,美得滄桑;兩棵石榴,翠綠的葉,紅艷的花,美得燦爛。清晨,清脆的晨讀聲準時響起,下課時,我們嬉鬧的身影和爽朗的笑聲遍布整幢樓。站在走廊抬眼望到樓下的楸園,再近視也能看清宣傳窗里大大的字: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埋頭苦學時,偶爾覺得累了,扭過頭朝窗外的銀杏望望,頓時又覺得有了無限向前的干勁。高高的銀杏樹上燦爛的石榴花間有我們的青春在流淌。在一中的生活是多彩紛呈的,它像姹紫嫣紅的鮮花點綴著我們?nèi)松蠲利惖拇禾?。這樣的一中,嫵媚而活潑。
山就臥在那兒,你看或不看都在那。我最愛洗墨池畔的滿山篁竹。這愛源自遺傳,由來已久。愛這篁竹的清馨,愛她的內(nèi)斂毫不張揚。其實,我們就像是那春天里的滿山新篁,汲取著洗墨池厚重的翰墨,滋潤自己,這樣的一中,清馨而挺拔。
洗墨池在一中人心里的地位就如同沈從文先生筆下的湘西沱江一樣。一地的山水都向一人傾斜,湘西沱江因沈從文先生而聞名,洗墨池也因宋朝的水而聞名,我想總有一天定會因我們而驕傲。一潭清水,濯一方學子心靈。
太陽懸高空,清風耳邊縈,池水蕩漾,時光流淌,原來是成長的一聲輕嘆。再過不久,我們就要搬到氣宇軒昂的正雅樓去了。那時,我們將在新的楸園前做操,在正雅樓后打乒乓球,冬日圍著正雅樓打著班旗喊著“一二三四”的口號跑圈。當然更多的是在某個角落在書山攀登我的南山,采摘我生命中最美的花朵。我的老師說,我們用十二年醞釀一次花開,沒有理由不讓它開的燦爛。我相信,在澧水畔墨池邊一中大花園里辛勤耕耘,定能開出艷麗的花朵,如同文正樓前的兩棵石榴。父親的夢想定能延續(xù)。
有一天我會像父親一樣,離開洗墨池離開滿山篁竹石榴和寫滿故事的楸園。我想,我會永遠記得那洗墨池畔,追夢的一千多個日子,記得風的呢喃,竹的輕吟,花的絮語。任歲月流淌,流不走我的追夢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