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放學后的兩小時,我正蜷縮在床上看手機。
“好消息好消息,今晚xx雜技團將在此表演。”高級擴音器把不純正的普通話放大得滿耳雜質(zhì)。我只得去關了所有的窗,所有的門。沒轍,它仍然是不停地灌進耳朵。
餓了。
于是我?guī)隙鷻C,裝作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不如去對面吃碗面。面館和那個噪音的聲源——一輛經(jīng)過改裝還亮著炫目霓虹燈的卡車,都在街對面卻不能橫穿,這兒有一條長長的隔離帶。嗯,不能像那些人一樣,沒有規(guī)則意識。
我就走到街的盡頭,那聲音也蔓延的街的盡頭。漸漸變小。這里就是守規(guī)則者穿過隔離帶的地方。
綠燈,我踏在斑馬線上走了過去。
街對面。
于是只有那種大型黑色笨重的音響才能發(fā)出的聲音又撲面而來。愈來愈大,愈來愈密。放到什么歌,卻總是些廣場舞才用的曲子,真會用BGM。可是我又該期盼他們用什么音樂呢?我不是漠不關心的嗎?
“老板,炸醬面二兩。”“好勒。”
“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各位先生女士,今晚我們xx雜技團將在這里免費表“”演一晚。你將看到的不是貓吃老鼠,而是老鼠吃貓,吃貓鼠小的28斤,大的48斤,還有蟒蛇纏身,飛人大戰(zhàn)巨蟒……”
先上的是一碗海帶湯,這是炸醬面的慣例。冬天到了,泛著金色油珠的深綠色海帶絲格外誘人,我呷了一口,很燙,又沒有什么鹽。大概我是給配湯放鹽的第一個人。
“那么今晚第一個節(jié)目是鼠跳火圈。”
我還沒有來得及吐槽那句“表演一晚”,
這猴急的主持人居然就開始了。是個很吸引人的節(jié)目,老板把廚具交給了老板娘,小跑出面館。
面上來的時候,湯已經(jīng)喝了一半了。
從面館里向外看,冬日的7點已是月上枝頭了,不斷有人朝著面館右邊走去。多是些中老年人,路燈很暗,他們有的大概還推著嬰兒車。
畢竟是這家店的招牌菜,炸醬面的味道自然是無可挑剔的,尤其是對于一個餓得不成樣子的人來說。
人群越聚越多了,煙味,火花,聲音,燈光。我似乎還嗅到的所謂的吃貓鼠和蟒蛇的惡臭。但這些都被炸醬面的味道蓋住了。
大快朵頤。
有些人不甘站在外圈,不能去更近的地方沾染上蛇鼠一窩的氣味。便擁擠著,這都是我聽得見的。有的人要趕緊到達那個充滿著好奇與人群與吼叫的地方,便索性直接跨過隔離帶,一只腳先踏上去,一只手板著隔離帶上的某個可以當做支點的地方。一鼓作氣,一躍而上,再瀟灑地跳下來,仍然是那只腳。他們不在乎身前身后的呼嘯聲,發(fā)動機聲,車輪與地面摩擦聲。只顧著向前。這比我走到街的盡頭再走回來真是聰明多了。
“老板,收錢。”
走出面館,人群已經(jīng)包圍了那卡車,順便還包圍了旁邊的小超市。
我原路返回,又走到街的盡頭,又等了一次綠燈,又聽著那聲音漸行漸遠,又聽著那聲音撲面而來。
我想為什么不去看看呢,魯迅先生不也說過看人無益看動物卻還可以增加些知識嗎。
大約不喜歡那種招搖過市的感覺吧。
后來我似乎隔著厚厚的玻璃,門,耳機,聽見了一些和售賣什么東西有關的話。
然后回到小區(qū)的人們就開始多起來,路燈很暗,但他們有些確實還推著嬰兒車。
又過了十幾分鐘,連音樂聲都消亡了。
耳機里還是放著歌,那歌放在這兒有些無關主題,“我看過黃昏追逐黎明,沒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