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童年的夜晚。
印象中奶奶的老式木床,像一座古老的廟,把圓圓的月光雕成許多碎碎的花。
奶奶躺進(jìn)來了,身上有股淡淡的香,白天田間的氣息,頓時(shí)在帳中彌漫開來。淡了,散了……
奶奶累了,那只扇著扇子的大手,逐漸慢了,緩了。“啪嗒,啪嗒……”緩慢但不停斷,連貫而有節(jié)奏。在那郁悶的夜,這聲雖沒有佩玉鳴鸞的悅耳動聽,沒有如鳴佩環(huán)的動人心弦,但卻有著別樣的柔和,別樣的意境,倦怠中透出絲絲清涼,帶著香甜的田園氣息。
她似睡非睡的唇邊,仿佛風(fēng)與稻花的絮語,含含糊糊,流出一串沒有音符的童謠。
搖呀——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好寶寶,買條魚兒燒,頭不熟,尾巴焦,寶寶吃了瞇瞇笑……搖啊——搖……
沒有旋律,卻自成一曲,別具一格。那滄桑的嗓音,沒有任何華麗的手法曲調(diào)裝飾,原始而又干凈,那時(shí)斷時(shí)續(xù)的呢喃之語,為那童謠增添了幾分可愛的孩子氣。有種特殊的魅力。
河兩岸的豆麥和河底的水草所散發(fā)出來的清香,夾雜在水氣中撲面而來;月色便朦朧在這水汽里。“呱呱呱……”塘中的青蛙一刻也不消停,其他小蟲也不閑著,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片刻不息。“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伴隨著這夏天的聲音,夏的夜曲,我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在古廟般的木床里,在奶奶的呢喃中。
夕陽慢慢落下,西方的天空,還燃燒著一片橘色紅霞。家家戶戶也早已升起裊裊炊煙。此時(shí)的農(nóng)村,一派寧靜,祥和的景。女兒站在屋前的葡萄架下,伸長脖子向田埂上眺望,父親扛著鋤頭,快要沉下去的夕陽把他晚歸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爸,吃飯了。”
“哎,來了。”
在空曠的田野上,這簡單的對話顯得如此悠遠(yuǎn),深長。質(zhì)樸的語言帶著濃濃的幸福與溫馨,漁舟唱晚,他們以自己獨(dú)特的方式來表達(dá)一天的辛勞,疲憊,和辛勤勞作后的喜悅之情。就像一首簡單的田園詩歌,美麗而又淡雅。
“撲楞,撲楞——”突然林間沸騰了一下。鳥兒也回家了,它們相互傾訴一天的事情,開心的,不開心的,勞累的,快樂的……但那陣“嘰嘰喳喳”過后,便一片安靜。它們累了,困了。
夜?jié)u漸深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瀉在每一片葉子與花上,也灑進(jìn)了我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