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夢里,永遠都有這樣一個地方,我向往著夢里雪域高原之上,那瑰麗的布達拉宮,那飄蕩在碧空之下,帶著檀香味兒的梵音。
他從散發(fā)著墨香的書卷上而來,從我的夢里的拉薩而來,帶著甘落紅塵的簡單情懷,與深藏在眉宇里的無奈而來。
他的名字,迄今仍在青藏高原上被唱響,而他本人被籠罩著一團迷霧,令人著迷。他是——倉央嘉措。
如果說,納蘭容若是佛前盛開的青蓮,搖曳生姿,不染云泥;那么倉央嘉措就是拈花一笑,深入紅塵而悲憫世俗的佛。
他是身處云端,俯瞰眾生的六世達賴,端坐于布達拉宮之上,接受藏民的朝拜。但他注定是要入世的,所以他耐不住青燈黃卷的寂寞,每逢夜晚,便溜出布達拉宮,來到一座城里,開始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夜生活。
只是世事變幻無常,當一場大雪將這一切無情地揭開,而倉央嘉措,也受到那些對權利眈眈相視的禪師指責。
我悲憫倉央嘉措的,那時的他,尚且是一個孩子,貪婪地想要入世有何過錯?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傀儡,桑結嘉措擺布西藏的一枚棋子。如此,他便不要那燙手的權利,只希望有一個心愛的姑娘罷了。
只是,桑結嘉措的對手借此大作文章,掐滅他心中小小的渴望。
人都說,佛是高高在上,普度終生的。其實不然,不入紅塵便不解塵世,又何來人情可察,眾生可度呢?倉央嘉措的所作所為,不僅僅是他的心愿,也是他濟世的一種方法,他與紅塵比肩,走下蓮座,飛下云端,與他的萬千臣民,攜手共赴紅塵。更何況,他是一個天性有佛性的人,所以他敢于放下經卷,吹滅青燈,隨心性而做自己的事。
但他最終被拉回了布達拉宮,就好比金絲雀被關回了牢籠。
那時倉央嘉措是不會憎恨他們的,而是憐惜。可笑,一群為權利暗斗得頭破血流的人,一群心中無愛的恩,一群用佛法來遮掩罪惡的人,竟在指責他的過錯。
俗世的悲歡離合,浮萍聚散,都系一個“緣”字。倉央嘉措的死,更讓我信奉這個緣。與佛有緣的他,早早地在青海湖飄然而逝,而他的死因,又是佛留下的謎團。
倉央嘉措是一個與燦爛結緣的人,他同張愛玲一樣般,將極致融合得那般完美:風云變幻的俗世,多舛的命途,曠世的事情,頃刻的璀璨。就連死亡,也是在演繹著華麗:二十五歲之時病逝于青海湖,病逝于雪山之下,高原的懷抱里。徐志摩說:“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他與林徽因結束康橋之戀時如此,倉央嘉措也如此,悄然而逝,魂歸故里,在大清王朝的歷史上,也沒有激起多大的漣漪。與世俗斷得干凈,了結得徹底。
也只有如此,才襯得出他的燦爛吧!他是一個詩人,所以人生風情曼妙,又淡淡地,如潭清泉。
再說時代吧,倉央嘉措身處康熙王朝,正逢盛世,浩歌天下,勁舞太平。而他依舊成為為人擺布的棋子。我想,他亦是這個王朝的縮影,在萬人景仰中被拉下達賴的寶座,然后在韶華中辭世,無數人為之扼腕嘆息。而那曾叱咤風云的大清王朝,在自以為的高枕無憂中被西方驚擾了那虛幻的黃粱一夢。
但清王朝,遠沒有倉央嘉措灑脫,抓住過往不放,他們不懂繁華之后,即是空虛。但倉央嘉措是懂的,而我是懂他的。因為,他經歷過,而我在夢里與他一起經歷過。
倘若,有幸可以邀倉央嘉措一起喝茶,他必然可以品出人生百味,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他都經歷過。但我知道,情也好,苦也罷,終有一日會沉到杯底,那盞新茶,也會慢慢淡去,可喝過的人才知道,情,已經苦到心底。
佛說:“割舍就是得到,殘缺就是圓滿。”落敗不一定凄涼,入紅塵而不一定世故,繁華而不一定輕浮,而盛世之后,怎會無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