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女兒一步步走遠,眼里悄悄地泛起了淚光,終于——他把女兒送上了大學(xué)。
2011年9月17日下午3時左右,43歲的父親親自送我到達河池學(xué)院,看著我辦完一切手續(xù)后,在學(xué)院東校區(qū)與我告別。他就站在那里不動,看著我一步步走遠,直到眼里泛起淚光。
父親的祖籍是江西省豐城市,他靠著室內(nèi)裝修這門手藝一直在外省打拼,不管日子過得如何艱辛,他始終堅持把兒女帶在身邊,父親自己是個農(nóng)村人,卻愣是努力地讓自己的孩子過著城里人的舒適生活。父親是個苦孩子,8歲喪父,他的母親獨自一人帶著7個孩子,日子很是清苦。14歲那年,家里實在是沒辦法,他被迫走出學(xué)堂,抹著眼淚牽起黃牛。三年后,年少的他又背起行囊離開家鄉(xiāng)外出學(xué)藝。父親一輩子沒受過高等教育,卻希望自己的后代個個都是讀書人,他常說:要是我生在你們這個年代,讀書肯定比你們強!
1995年,有了一兒一女的父親,更加專注于自己的事業(yè),他拼了命地想要給自己的孩子創(chuàng)造最好的生活環(huán)境、學(xué)習(xí)環(huán)境。1999年,父親把6歲的我和4歲的弟弟一起送進柳州恭城最好的幼兒園,年幼的我們不懂,只是一味地害怕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我?guī)е艿芤淮未螐膱@里偷跑回家,父親一次次用鞭子打我們,打完以后又強忍著眼淚把我們送回去。
2004年父親終于在廣西貴港市買下一套商品房,一家四口定居廣西貴港市。他說:再苦不能苦孩子,我給你們創(chuàng)造這樣的環(huán)境,就是為了你們安心讀書,將來不用像我這樣辛苦打拼。那時候叛逆的我依舊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直到上了初中,上了高中,漸漸成熟的我,越發(fā)地開始理解父親的艱辛,理解他的期盼,卻也越來越發(fā)覺他不再高大,不再盛氣凌人。他老了,他的發(fā)絲一根根白起來,他的眼角不聽話的皺紋一條條爬出來提醒他歲月不饒人,我和弟弟一天天長高,他的身軀卻一天天顯得渺小了……
2011年6月8日,這是我高考的日子,是父親又盼又怕的日子。他早在前一夜的晚上便打了電話給我,他在電話里極力掩飾自己的期盼,他說:要是考砸了也沒關(guān)系,大不了咱們明年再來。
我說:我不要,我一定會考上的。
他又說:不要給自己這么大壓力,不就是個高考嘛。你爸我一輩子沒怎么讀書還不是過得好好的。好多讀書人出來還不一定有我混得好呢!
我知道,這不過是他安慰我,讓我放寬心的說詞,他是在乎的,他等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不就是想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都考上大學(xué),將來有個好事業(yè)嗎?而如今女兒人生中的轉(zhuǎn)折點就在眼前,他心里自然是萬分在意的。
2011年6月22日,高考分數(shù)線公布那一日,我得知自己考上了二本,恰巧父親回來,我佯裝一副傷心的摸樣告訴他:爸,我對不起你,我的分數(shù)可能就三本了。
他站在門口一時愣住了,然后眉頭緊鎖:你看看,你看看,平時叫你好好看書,你就是不聽話,現(xiàn)在好了,沒考上,你說怎么辦?
他急得一直在房間踱來踱去,然后又出來問我:語文幾分?數(shù)學(xué)幾分?怎么就考砸了?差多少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你!
我看著他著急的摸樣,忽然有些心疼了,鼻子酸酸的。
2011年9月16日凌晨3時,父親和我扛著大包小包在火車站等候列車,他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看了又看,笑了又笑:“好啊,我們家終于出了個大學(xué)生,好啊!”隨后又一遍遍囑咐我,一個人在外讀書,有什么事要常給家里打電話,生病了要及時上醫(yī)院,平時多鍛煉身體……諸如此類的話說了好幾遍。
父親陪我在河池呆了一天,他買了17日下午5時40分左右的火車,我知道,他要回去了。我與父親坐在學(xué)院東區(qū)的逸夫樓廣場,我沉默地低著頭。
“宿舍離教學(xué)樓這么遠,要不要再去買輛車啊?”
我搖頭。
“還需要多少錢?再給你1000夠不夠?”
我低頭。
“還有什么沒有買嗎?再想想,我們現(xiàn)在去買。”
我又搖頭。
“那我走了啊。”
我又低頭。
“這是1000塊,你看看夠不夠,不夠用再打電話給我。”
我終于抬起頭“爸,我想哭。”話一出口,眼淚早已爭先恐后地從眼眶里涌出來。
“行了行了,姑奶奶喲,你別哭啊,這么多人在,多丟人喲!”父親手足無措地看著我,然后把錢塞到我手里。“好啦好啦,有車過來了,你快回北校區(qū)去吧。”
我擦干眼淚,一步步邁出去,又一次次回頭看,“爸,你回去吧。”
他朝我擺擺手示意我快上車,自己卻一直站在原地看著我離開,我知道,父親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父親。但是父親是開心的,因為——他終于把女兒送上了大學(xué)。
轉(zhuǎn)眼一年了,在一次電話中,父親告訴我,那一日他回去的時候,在列車上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