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奶奶喪禮前的瑣事

那幾日，天兒特別的冷，田里只見短短的稻草樁，山間不時(shí)吹來陣陣涼風(fēng)，將枯萎的落葉刮得滿天飛舞。蒼天給了我沉重一擊——奶奶過世了，我的心似乎凝結(jié)了。我沒有親眼目送她離去，媽媽說奶奶臨死時(shí)還念叨著我。

我回到家時(shí)，奶奶已經(jīng)躺在那冰冷的地上，她的臉蒼白而冰冷，看起來那么瘦小，病魔將她折磨得很苦。屋里的過道上來來往往很多人，有的作喪事準(zhǔn)備，有的跪地啼哭。我和姐姐、妹妹三人呆呆地站著，失了神。

突然，尖銳的爭吵聲從屋外傳來。我的心頓時(shí)提到了嗓子眼，我慌亂地跑出屋，看見媽媽和叔叔都漲紅了臉。他倆的爭吵聲在我耳邊沖蕩，我的心茫然了。我的嘴機(jī)械地動著：“媽媽，你們別吵了，好不好？”旁邊的人也勸著，那似乎沒有用。他倆越逼越近，見勢好像要動手打起來。這時(shí)，我的神經(jīng)猛地崩起來，腦子頓時(shí)清醒了：千萬不要打起來呀，千萬不要！我的心里呼喊著。不知怎的，我的力氣好像突然變大了，我用勁抱住媽媽，不讓他們打起來，可他們還是慢慢靠攏，我哭著貼近媽媽，懇求地說道：“媽，不要吵！我們不要讓人看不起！媽——”我的眼淚已經(jīng)模糊了視線。外婆也在一旁勸著：“春華啊，群群說得對，咱不吵，你的腦袋承受不起的——”

事情好像平息了，媽媽的身子癱了下來，跪在奶奶的遺體旁，哭唱著：“你千不該萬不該走，你走了可苦了兒媳婦……”外婆在旁邊扶著媽媽，心里疼得直掉淚，二嬸也勸媽媽，小姨哭著安慰媽媽：“姐，你別哭，都是老三的錯(cuò)，你不曉得你出車禍時(shí)我們是怎么把你救回來的，你千萬別哭壞了身子……”我端來白開水遞給媽媽和小姨，找了一條濕毛巾替媽媽擦著臉。我輕聲對媽媽說道：“媽，別哭，大家都看著，別讓人家看著笑話。”那時(shí)，我感覺我好像突然長大了。媽媽咽了口開水，自己拿毛巾擦干了淚，看著我。那會兒，我感覺時(shí)間過得很慢很慢。后來，她喝完那杯水就去廚房忙事了。

下午，道士來了，在那唏唏糊糊的唱詞和單調(diào)的鼓聲中，我祈禱了許多……

現(xiàn)在，一逢陰雨天，奶奶墳上的土就被雨水潤得那么新?？匆娔亲鶋?，我的眼前就立即浮現(xiàn)起那天的場景。如今的田埂上嫩綠的草瘋長起來，那截截稻草樁已不見了蹤影，因?yàn)榇禾斓母Ｒ褜⑺鼈冄蜎]在那被犁了的土塊中。我想，春天的腳步已正向我們家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