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周日去見到外婆時,她那一頭銀絲,總是讓人格外矚目。
幾乎每周日我和母親都得開展一次無謂的爭執(zhí)——
“你今天去不去看你外婆?”
“不去!”
“不去?不去也得去!”
我總是垂頭喪氣地聽著母親與外婆說著家?,嵥?,心中不自覺魂游天外,當我又回過神來,視線自然而然又看向了坐在我前方的外婆。
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端詳這個為兒女辛勞一生的女人。她很瘦,瘦得全身只有骨頭的重量,像紙片似的。他已經(jīng)松弛的面部顯現(xiàn)出我這個年紀不會有的安詳,還是無法忽視她的白發(fā)啊,似雪般不見一絲雜色。
只聽得母親又在數(shù)落我了:“您看她,每次都心不甘情不愿地給我拽到您這兒來看您;她怎么也不想想您以前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
外婆打斷母親的話:“別說了,別說了,我知道她心里還是記掛著我的,要不怎么會放著大好時光不出去玩而來看我這個老太婆呢?”
然后外婆好像對我比了個手勢,似在咨詢我的意見:“你說是吧?”
我條件反射似的連連點頭,情不自禁地開始回想外婆從前為我付出的種種——
她的身體一直不好,我仍記得那個冬天的早晨。以往我中午總在她家中吃飯,為了我中午放學歸來能吃上一頓香甜可口的飯菜,她每天都早早地出門買菜。
那天是因前日中午將作業(yè)本落在了她家里,于是大早上便要去拿回來。清晨的寒風刺骨,似乎不將人吹得瑟瑟發(fā)抖便不作休;盡管裹著厚厚的棉襖,寒風依舊一陣一陣地灌進來,雙手像冰塊一樣毫無知覺。
終于走到了外婆家樓下,但一個身影卻讓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她一手提著菜籃,一手扶著欄桿,一件件大衣掩蓋不住她羸弱的身軀,她步履蹣跚,一步三喘艱難地向前走去,那單薄的背影啊,我窮盡一生也無法忘卻……滿頭白發(fā)在冬陽下泛著耀眼的銀光。
如今她已經(jīng)不能走動了,走一小段路都不堪重負。當我結(jié)束了冥想后,母親也終于與外婆談完話了。她招呼我離開這兒。
回頭看外婆,她的臉依然平和安詳,她朝我輕輕地揮手,不長的白發(fā)在搖曳中熠熠生輝。